汉枰没有回答,而是悄悄地闭上了眼睛。金溪舟,当代图画署的领袖,更是举世闻名的最高画员。这是值得利用的人,汉枰需要他作为跳板。所有的敌人都是朋友,所有的朋友都是敌人。申汉枰怀着这样的心态在图画署生活了三十年。弘道和金溪舟,谁也不能错过。
“图画署的画员死了两位,当然想尽快把事情遮掩过去了。”
“众所周知,金溪舟大人有僻派[ 朝鲜时代,英祖听信谗言,将庄献世子迫害至死,世子岳父洪凤汉同情世子之死,弹劾英祖听信谗言铸成大错,称为时派(又称北党);而英祖继妃金氏的外戚金汉耉及其子金龟柱,则支持英祖继续执政,称为僻派(又称南党)。——译注]领袖赵永承大监做后台。”
汉枰慎重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回忆,听着弘道的话。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弘道的问题,生怕连累到赵永承大监。
“赵永承大监为什么要阻止图画署追查徐征的死因?”
汉枰料到弘道会问起这个问题。虽然弘道很聪明,脑子转得飞快,但是他又很单纯,掩饰不住内心的感情。这也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飞黄腾达……
汉枰微微笑了笑。
“你怀疑两名画员之死的背后与赵永承大监有关吗?”
“我不能这么说,但是也不能说全无关系。”
真没见过如此愚蠢的家伙……
汉枰尴尬地看了看弘道,说道:
“那就不要说了。现在翻腾这件事,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只会平地起波澜。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你说呢?”
申汉枰捋了捋光滑润泽的胡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弘道来到位于北汉山山麓的徐征的废屋。半边茅草屋顶已经塌陷,破旧的椽子腐烂多处,大大小小的老鼠在墙底下往来穿梭。
弘道的心在隐隐作痛。他想起了徐征的笑脸。如果单论绘画才华,徐征可以媲美被誉为天才的弘道。说到长相,简直令人惊为天仙。
徐征经首席画员姜寿恒举荐进入图画署做了画员,但是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出身详情,只知道他家在庆尚道尚州,至于家族和经历都很模糊。不过,徐征的绘画实力非常出众,因此没有经过生徒厅的阶段,直接成了画员。
图画署轻易不会接受没有根基的人,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会选拔绘画能力杰出的人才。如果实力超出图画署的水准,图画署则会赐他为画员,令其发挥技艺,为图画署奉献。
徐征就是这样的人。他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家庭状况等绝口不提,即使对较为亲密的弘道也不例外。
弘道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也没有刻意打听。除了不值得炫耀的个人状况和家族史,图画署画员之间还有很多话题可以探讨,比如对新作的见解、新的角度和技巧,以及各种各样的资料等,这些就足够了。弘道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不想了解别人的心思,也不想戳穿徐征不愿提及的伤痛。听说徐征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在多处寺院做过漆工,还在市井卖过书画。
徐征比弘道年长五六岁,但是他觉得因这微不足道的年龄差距而区分上下尊卑是很可笑的事。
徐征天性洒脱,从来不把身份、年龄和地位放在眼里。
他对出人头地和高官厚禄也没有兴趣,对于书画之中的商品——四君子图和山水画,他历来谢绝,专心致志地埋头于人物画,以及特别而奇怪的图纸。有时候,他画大户人家盖砖瓦房时需要的地基位置、柱子、房间构造,让人事先看到房屋的样式。有时候,他画类似于旱季从水库抽水的陌生器械,还找来木工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