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弘道这么问,管家立刻面露警惕。
“小人愚蠢,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连昨天的事都不记得,怎么能记住十年前的事呢。那么久远了。我只记得,那年突然出了事,我们魂飞魄散,急匆匆地准备葬礼,接待客人。”
弘道走到厨娘面前。厨娘正用围裙擦拭手上的水渍。她也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给弘道。她说,举行葬礼期间,自己只是手忙脚乱地准备食物,别的事情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弘道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还是没有用。
他们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呢?
弘道心急如焚。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仆推门进来,浑身上下散发出刺鼻的汗味。弘道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请你告诉我十年前大画员去世时的事情,记住多少说多少。”
“小人愚笨,刚刚听过的事情转头就忘,怎么可能记住当时的事呢?小人只顾着在院子里搬桌子,没时间看别的。”
男仆避开弘道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近乎自言自语地答道。这时,管家迫不及待地跟了过来。
“我们也想帮助您,可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啊,实在抱歉。”
“那倒不是,你们的回答也很有用……”
弘道抿了抿衣角,转过身去,问那名男仆:
“抬头看着我,你还记得我吗?”
弘道话音未落,男仆连连摇头:
“不知道,我不记得。”
弘道看了看男仆摇曳不定的眼神,微笑着走出了大门。
尽管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但是这趟并没有白跑。没有得到答案,这就是弘道此行的收获。他们分明是在掩饰什么,要么就是在说谎。他们的沉默和谎言应该是因为姜柳言的指令。
他事先告诉姜柳言,想见见他家里的仆人。看来这种做法很正确,因为这等于给了姜柳言时间,让他可以对仆人们下封口令。
十年前,徐征坚持说师父是被人杀害,闹得鸡犬不宁,男仆曾与徐征大打出手,现在却说当时自己只顾搬桌子。姜柳言分明是想掩饰什么。弘道不可能追问出什么来了。
也许疑团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解开。
走出大门,弘道又悄悄地瞥了一眼师父的家。
原来的画室已经变成了华丽的厢房。曾经是青春勤奋的弟子们挥汗如雨的画室已经荡然无存了。姜柳言对画员的命运深恶痛绝,似乎在努力消除父亲的痕迹。这让弘道感觉无比凄凉。
沿着大门台阶走下去,弘道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在茫茫戈壁找到了一根针。
师父的徒弟!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那些离开画室的弟子才是未受沾染的真正的证人。姜柳言也堵不住他们的嘴……可是他们已经星散各地,哪里能找得到他们呢?也许他们中间有人抛弃梦想,回到了故乡。也许有人凭借不起眼的绘画本领游荡于市井之间,也许有人成为大户人家的堂上客,游转不定。
看起来这件事是枉费心思,甚至有些鲁莽,但是必须做点儿什么才行。规模庞大的私画署拥有大量的学徒和随从画员,要不要去试试呢?
师父为人古板而迂腐,无论他的徒弟实力多出色,大多也是不得要领的倔强鬼。这种倔强鬼追随的画员会是谁呢?
没等想出答案,弘道的双腿已经开始行动了。
首先去了金秀明的画室。金秀明也是首席画员,画室较为简陋,只有四名弟子。这个人非常顽固,不懂人情世故,人称“笨驴”。
画室是在厢房旁边用石头搭建起来的两间小屋,朴素得近乎寒碜。三个徒弟正在里面磨墨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