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子?史青一边利索地查票一边说,遇到这种事,必须死顶住,坚决不能承认。我沮丧地说,确实是我少找了人家的钱,是我出了错。史青说,就是你出了错,也不能承认,承认了就等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就得被扣工资,罚款,严重的被记过,开除!我困惑地说,不承认怎么办哪?史青说,一口咬定钱找给他了,让他自己找原因,难道他没有可能把零钱塞在哪个口袋弄丢吗?或者花出去又忘了……
我心烦意乱,头痛欲裂。难道,史青的零差错率就是这么保持的吗?
下午应是我值班,我请求史青帮忙调了班,匆匆忙赶往医院。我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几斤香蕉,二斤产自四川的枇杷,都是亦雯爱吃的水果。
抢救“喝药”的方法是洗胃,据说是一种残酷的摧残。
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比生命更宝贵。
我流着泪走进医院大门。
在通往病房的小路上,我一眼瞥见了齐奇的身影。
他的身影太熟悉了。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这影子早已刻在我心里。
我往里进,他往外走,我们相互迎着对方走过去,想躲都躲不掉。为什么要躲?
走近了,我和他不约而同站住了。
此时,我不想再去看他那张曾经令我怦然心动的脸,我觉着亦雯的自杀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我本不想再说什么,但实在又克制不住。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冷冷地问:“亦雯为什么会这样?”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我的火一下子又升起来:“你不知道?她是因为跟你谈恋爱才喝药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齐奇的目光刷地射到我脸上:“谁说她因为跟我谈恋爱喝药的?谁说的?谁说我和她谈过恋爱?”
我答不上来,气得浑身发抖:“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我吗?”他反问我。
“我压根儿就不了解你。”
“不了解怎么随便给人下结论?”
“算了,我说不过你。”我恨恨地剜他一眼,转身就走。此刻,我感到他那略含傲慢的冷冷的声调是那么冷酷,那么残忍,那么可恨。那张依然英俊的面孔,在我眼里也显得陌生而可怕。
然而没走两步,那冷冷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请等一下。”
我原地站住,回过头去。齐奇盯着我的脸一字一顿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人云亦云胡思乱想。”
我气恼地问:“我想的是什么样?”
齐奇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开。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自己知道,我不必解释。”
丢下这句话,齐奇大步流星远去了。我瞅着他的背影,愣了半天。
亦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见我,她把脸拧向墙里,不愿跟我说一句话。我喜欢齐奇,甚至莫名其妙在一瞬间爱上他。但无论如何,这份感情都无法更重于亦雯的生命,她对他的喜欢无疑更甚于我,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我上前握住她的手,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亦雯,你怎么这么傻?”
亦雯冷冷地摆脱我的手,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说:“我和那个人什么事都没有,我决定退出,只求你安心养好身体。”
这么说着,胸口是揪心的痛,但如果我退出能够让亦雯从此获得快乐和幸福,痛也值了。这么想着,我差不多为自己的无私感动了。
亦雯却毫不领情:“别辩解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不属于我,退不退出是你的事,不用告诉我。”
她的语气里渗透了失落和怨恨。
我还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她又冷冰冰地说:“别在我面前提他了,他跟我没关系。你走吧,我需要休息。”
这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回到机场的。回到宿舍,我就倒在床上。没去吃晚饭,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清晨,嘴唇干裂脱皮,但我顾不上这些,我从床上爬起来就到走廊上给戴丽莹打电话,向她诉说昨天发生的一切。戴丽莹在电话里说:“亦雯的事你就别管了,你管不了,你赶紧先管管自己吧。”
待航站领导上班了,我敲开了夏站长的办公室门。没等站长开口,我就主动交待了昨天因为粗心大意少找了顾客十五元钱的事。我红肿着双眼,向领导深刻检讨了自己的失误和导致失误的原因。站长没有批评我,只是严肃地阐述票务工作的严肃性和重要性。我听话地点着头,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
及时向领导做检讨,亡羊补牢,是戴丽莹在电话里教我的。她叮嘱我,既然被领导抓了现行,就一定要去认错,不然就彻底完蛋了。像我这种当初刚上班就“殴打”过旅客的,在领导眼里挂了号的,千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