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现在打劫

妖蛾子 作者:王小柔


赵文雯摇着把扇不出风的塑料扇子穿过她家的空调来到我家,伸着冰凉的胳膊指指中午十二点的太阳,“你们家空调制冷吗?你别一糊涂把暖风开了吧,怎么这么热啊?”她那只染了一个红趾甲的大脚豆儿还总一挑一挑的,看架势简直像个找茬儿打架的“耍儿”。我没理她,接着擦我的地。

她往桌子前一站,啪的一掌,“咱去北戴河乘凉吧,离得近,三个小时就回来了。”我翻翻眼皮,心想,能吃到活的螃蟹也不错。

在她话音落了的两天之后,我们就挤上了前去乘凉的大闷罐车。空调列车是挺高级的车,整个人进去就跟进了冰箱似的,别说汗,就连喘气都给你分解成雾了,最绝的是有的车窗还结了霜。赵文雯身上单薄的束胸衣明显丧失保暖功能,她把行李里的布片都掏出来围身上还一个劲儿地往我这儿挤,可我也没长御寒的毛,一边没完没了地打喷嚏揉鼻子,一边把窗帘往自己身上拽。车里人都在做着防寒准备,大茶缸子里装的都是冒着“烟儿”的热水。我穿过两个车厢终于找到一个列车员,问她能不能把空调开小点,人家压根不正眼看我:“不能!”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车启动半小时后我就开始仰着脖子给自己灌感冒药了。好心的赵文雯拆了三个窗帘搭在我身上,这期间差点跟一个人发生口角,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知道她吃亏的几率很小,就带着一身鸡皮疙瘩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车已经到站,我们在美丽海滨城市的大街上站着,出租车热情地停下,大哥大姐把我们围住,“去哪呀”,“住咱家吧”。赵文雯看着我,我看着她,半天才缓过神儿问价钱,十五块钱的车程已经成了六十元,而且少一分钱都不拉。一赌气,我拉着她就往公共汽车站走,每个车门口都围了一堆人,表情姿势均做好了随时拼老命挤车的准备,我们在最外围哨着。车门还没开利索,已经有好几双手把它扒开了,挤在最前面的都是小伙子,他们用手或者包为后面的女伴占座,而那些生命力不旺盛的老人和抱孩子的妇女都从队伍里给挤了出来,我和赵文雯站在最后面感慨,差点儿没挤上去。

车到了终点,我们用鼻子搜索着海的方向,想在临海的地方找个住的地方。看上去人气冷清的大宾馆不接待我们这样的散客,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落脚的地方,人家说:“标间,六百元一天。”我说,六百块钱能买个床垫儿了。服务员用眼角夹了我一下,轻蔑地说:“那你买去吧,还来咱这干啥。”然后扭着屁股,走了。

我们只好拎着行李像逃荒似的沿着大街走。赵文雯估计走不动了,叽叽歪歪地边走边用脚踢我的行李箱。终于到了刘庄,乡亲们开的小旅馆一间挨着一间。一个单身男人正在问住店的事,我们站在他身后支棱着耳朵听。“有带空调的屋子吗?”“还要求带空调,有空床就不错了。五十元一张床位,而且你只能住一夜,因为所有房间提前都预订出去了。”那男人认为没空调对自己是种侮辱,摇着头走了。我们像俩女无赖似的跟在他身后,弄得那人走几步回一下头,而且步伐明显加快,两个拐弯后就把我们甩掉了。

转了两条街,终于有地方收容我们。找到床位后,赵文雯说要去厕所,我斜倒在床上。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我翻身就往外跑,院子里的厕所门居然被一个尿急的大爷强行拉开,看样子是憋得够劲儿,门内侧的插销都弯了,赵文雯还惊恐地蹲着冲大爷尖叫,我跑过去把门关上,盯着那大爷夹着腿走了。

我们惊魂未定地去海边,趟了两下水之后我的小腹也有了反应,可放眼望去哪有厕所啊。疾行两公里后终于发现了用大红油漆写的“W C”,欲进,被拦,发现有个小木牌立在角落里:小便一元,大便五元。我自言自语:“怎么这么贵啊?”看厕所的人说:“贵?这还不赚钱呢!”

到了海边怎么能不吃海鲜,何况每家小饭馆的主人都那么真诚热情,三言两语就把我们诓进去了,活海蟹,点!扇贝,点!象鼻螺,点!海,点!俩女的吃不了?吃不了带回去!很快,我们的眼前有碟子出现了,螃蟹明显比我们捞的小;扇贝估计死了有些日子,壳都臭了;象鼻螺傻子看了都知道被调了包;海还算正常,除了缺斤短两也没多少可吃的肉;蛋炒饭根本看不见蛋,饭还是捞饭剩下的。赵文雯“蛾眉倒挽”,刚要拍案而起,几个服务员比她还横,光对眼神就知道我们要吃亏,所以我用脚踢了一下赵文雯,“就当是施舍了吧”,然后离座,从旁边超市买了高价方便面充饥。

自投罗网地被打劫之后我们转天就买了回程票,在火车站目睹两个家庭的群架大战,心慌慌地想,家虽热点儿,可至少有安全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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