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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秋水文章不染尘,京华乡梦未曾休(2)

北京的红尘旧梦 作者:刘东黎


   梁实秋:秋水文章不染尘,京华乡梦未曾休(2)
  
  梁实秋从小亲历故都风情,童年过得闲适而写意,“我生在一个四合院里,喝的是水窝子里打出来的甜水,吃的是抻条面煮饽饽,睡的是铺席铺毡子的炕,坐的是骡子套的轿车和人拉的东洋车,穿的是竹布褂、大棉袄、布鞋布袜子,逛的是隆福寺、东安市场、厂甸,游的是公园、太庙、玉泉山”。北京是他“儿时流连的地方,悠闲享受的所在”。套句《百年孤独》里最为人熟知的句法,“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是他一生中无法复制、永远不再的好时光。
  
  在我们读到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中,与光芒万丈的鲁迅先生相比,梁实秋的面容要相对模糊得多。由于他的闲适主张和雅致话语,他很少被视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
  
  梁实秋的真正成名,起始于他与鲁迅之间的那场长达八年的著名论战。梁实秋被鲁迅贴上了一个“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标签;而梁实秋认为文学应表达永恒的人性,人性中有爱有恨,百味杂陈,而文学不应该充当泄愤和进攻的武器。他说,人在情急时固然可以抄起菜刀杀人,但杀人难道是菜刀的使命吗?
  
  梁实秋曾坦率地谈论自己对鲁迅的看法:
  
  鲁迅一生坎坷,到处“碰壁”,所以很自然的有一股怨恨之气,横亘胸中,一吐为快。怨恨的对象是谁呢?礼教,制度,传统,政府,全成了他泄忿的对象……北洋军阀执政若干年,谁又能对现状满意?问题是在,光是不满意又当如何?我们的国家民族,政治文化,真是百孔千疮,怎么办呢?慢慢的寻求一点一滴的改良,不失为一个办法。鲁迅如果不赞成这个办法,也可以,如果以为这办法是消极的妥协的没出息的,也可以;但是你总得提出一个办法,不能单是谩骂,谩骂腐败的对象,谩骂别人的改良的主张,谩骂一切,而自己不提出正面的主张。而鲁迅的最严重的短处,即在于是。
  
  多年以后,梁实秋的女儿梁文蔷提起了父亲与鲁迅之间的这一段是非:
  
  “那时我们在台湾,鲁迅与毛泽东的书一样,都属禁书,所以年轻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儿’。直到后来到了美国,我才陆续读到他们当年的文章。有一次我问父亲:‘你当年和鲁迅都吵些什么?’
  
  “父亲回答很平静,他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只不过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不同,其实他还是很欣赏鲁迅的。鲁迅认为文学是有阶级性的,而父亲更强调文学的人性,比如母爱,穷人有,富人也有,不论阶级,不管穷富,母爱不是政治的工具,它是永恒的人性,这就是父亲的信念。”
  
  对于鲁迅,梁实秋还曾评价他的杂文“用意深刻、文笔老辣”,但他毫不客气地指出:鲁迅胸中只有恨而没有爱,所以,他不能算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不过梁实秋也承认:“五四以来,新文艺的作者很多,而真有成就的并不多,像鲁迅这样的也还不多见。”
  
  1949年以后,台湾一度笼罩在威权统治的白色恐怖中,有人说鲁迅是“赤色怪兽”,梁实秋却站出来为鲁迅张目,他公开声明:“我首先声明,我个人并不赞成把他(鲁迅)的作品列为禁书。我生平最服膺伏尔德的一句话:‘我不赞成你说的话,但我拼死命拥护你说你的话的自由。’我对鲁迅亦复如是。”可见对于鲁迅当年说过的刻薄话,梁实秋并没有以怨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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