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March 12(2)

舌尖上凋落的爱情 作者:(韩)赵京兰


吃饱的人和饥饿的人不一样。饥饿的人控制不住,但是吃饱的人却可以控制,可以说服。从那之后,每次文珠来饭店,我都给她做食物。只是稍微减少食物的量,帮她放慢速度吃东西,坚持告诉她什么东西不该吃,什么东西应该回避,什么东西一定要吃,什么东西不可以吃。正如那些富有智慧和创意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能投入其中。不是回避食物,而是用食物克服对食物的恐惧。虽然我们谁都没有直接说出,但是这的确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心愿。

食欲就像17世纪的食盐。为了躲开抢夺和控制食盐的盐吏,女人把盐块藏进双乳之间,藏在紧身胸衣的缝隙里和大腿、屁股之间。盐吏用手指捏紧特定部位,女人们就会痛苦得大哭。如果过于严厉地抢夺,反而会藏得更深。就像是在等待最后的食物,我不急不忙地等待和观察。这是我能为文珠做的事。如果说这是维系友情的方法,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不仅文珠觉得特别,我也如此。我制作食物,她来吃,我做一点点,她吃一点点。

大概两年之后,文珠虽然还不算苗条,但是也达到了胖得令人愉悦的程度。现在面对食物,文珠已经不再狼吞虎咽,而是悠然自得,充满活力地享用。约会的时候,她也绝对不和第一道菜上来就迫不及待地拿筷子的人见第二面。她还把当时的场景模仿给我看,逗我发笑。文珠摆脱了许多桎梏,但是有一样还没有摆脱,那就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重新胖起来的不安。

也许会变胖的不安无法控制我。因为饮食的快感胜过了对可能变胖的恐惧,味觉就像越磨越亮的金刚石。有食欲的人也有生存的欲望,就像失去生存欲望的人最先失去的就是味觉。有人在演奏乐器的时候感觉自己活着,有人在写作的时候感觉自己活着,有人在逛街购物的时候感觉自己活着。最近的我在吃东西时感觉自己活着。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做好吃的准备,而且有了强烈想吃的东西。当我得不到的时候,这种欲望就会扩大和膨胀。

现--在--我--最--爱--的--人--

我在凝视他脸上最大最深的洞。他的舌头像鱼的舌头,像被柔弱的软骨包围的鸟的舌头,柔软地活动;像吃最美味的食物的时候,慎重而聚精会神地移动。

这--是--世--妍--

那个深深的洞口在说话。像布满凹凸不平的鳞片的四足动物的舌头,坚硬,粗糙,泛着黑红色的光芒。我望着他红色的舌头,好想再吮吸。这是像西洋松露般的舌头,它使男人和女人变得更温柔,更易咀嚼,看起来轻巧而柔软。我向前迈出一步。

你--曾--经--用--这--张--嘴--巴--说--过--爱--我--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把他吞噬。

再--抱--我-- 一 --次--

我哀求。

不--要--这--样--

他使劲推开我。

我像沸腾的油,变得滚烫。我像头饿狼,想要吃掉那个东西。我的喉咙像随时愿意张开的剪刀,展开、伸长。他用掌心推开我尖尖的嘴唇,后退了几步。

我--会--等--你--的--我向他发出温柔的警告。他用看似榨干肉汁的干巴巴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说,没--有--这--个--可--能--

曾几何时,这个亲密而美丽的舌头曾经充满溢美之词,曾经阅读和摸索我的身体。

我在吞咽,他的舌头像挣扎的鱼在我的嘴里抵抗。我紧紧闭上嘴巴,不让它出去。我的牙齿敏捷地拦住它,将它咬碎。我的舌头用充足的分泌物把它变得湿润,翻滚,像肌肉似的剧烈活动,深深地塞进喉咙。为了塞得更深,更彻底,我的舌头僵硬地竖了起来。一片、一滴,也没有流出嘴巴之外,它完美地滑进了我的胃里。全身的感觉像针尖儿在微微颤抖,接着,我吐了口气。最后,我咂了咂舌头,想要回味刚才的美味。

想象中的食物味道有时会比实际更强烈,更具体。就像有时候,在梦中经历的事情直到梦醒的瞬间仍然真真切切。就像下决心要杀人的人,肯定是先在梦中开始这件事。想象的反复是因为缺乏,肯定会在心里有所反映。这好比艺术的不完整,人们朝着快乐的方向飞奔,不幸的是,人的结构决定了人总是更容易感受到痛苦,而不是快乐。这是人的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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