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说,在这种情况下,英语里面大概再没有比“男朋友”听上去更没有说服力的词了。从这个人轻蔑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他对我们俩的关系颇不以为然:一个政府官员还会在乎你的男朋友如何如何?我很想跟他说清楚:“听着,对我来说,那个被你们关起来的男人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得多。”但是,即便心里焦虑万分,我仍然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用。我甚至担心会适得其反,为斐利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只好无助地退了回去。我现在也许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做点什么,比如说请个律师。但我身边没有电话,我也不想离开这间屋子,我在达拉斯不认识任何律师,而且现在是周日的下午,鬼才会在这个时候管你的闲事
终于,经过了六小时的煎熬之后,一名警官走了过来,他带着我穿过几条走廊,经过像兔笼的保密室,最后走进一个昏暗局促的房间,斐利贝与国土安全部的审讯员就坐在里面。两人看上去都同样的疲惫不堪,而其中一个就是我的恋人,世界上我最熟悉的人。看着他这个样子让我不禁一阵阵地心疼。我很想走过去抚慰他,但我清楚这是绝不允许的,所以我只好站在原地。
斐利贝对我疲倦地笑了笑,说:“亲爱的,我们的生活即将变得更有意思了。”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审讯员已经迅速地接过话题,对我作出了解释。
“女士,”他说道,“我们叫你进来就是想通知你,我们不能批准你的男友进入美国。我们将对他进行临时羁押。而后,由于他确实持有澳洲护照,我们将把他移送到一班飞往澳大利亚的航班上。今后,他将不能回到美国了。”
我的身体首先作出了反应。我感到浑身的血液好像立刻被抽干了,双眼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很快地,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我的思维又恢复了正常。我迅速地对眼前发生的危机进行了分析:早在我们认识很久以前,斐利贝就已经开始在美国立足了。他每年都会在这里做几次短暂的停留,在美国销售通过合法手段从巴西和印度尼西亚进口的珠宝和原石。美国政府一直很欢迎像他这样的国际商人,因为他们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商品、资金和繁盛的贸易。作为回报,斐利贝在美国也赚到了不菲的利润。几十年间,他用自己在美国的收入把自己的孩子都送进了澳大利亚最好的私立学校(现在他们已经成年了)。尽管他直到最近几年才搬到这里居住,但美国一直是他事业的中心。他的生意在这里,所有的客户也都在这里。如果永远不能再回到美国,他的生活就全毁了。更何况,这里还有我,斐利贝需要与我住在一起,而因为家人和工作的缘故,我也不可能搬到别的地方去。况且斐利贝早已成为我家庭的一部分。他同我的父母、姐姐、我的朋友相处得非常好,早就融入我的世界中了。所以,一旦他永远被美国拒绝入境,我们该如何继续自己的生活呢?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俩到哪儿去睡觉呢?”就像那首悲哀的温图族①[1]情歌唱的那样,“在那无尽的天边吗?我们该睡在哪儿啊?”)
“你驱逐他的理由是什么?”我竭力做出权威的样子质问那个安全部的家伙。
“严格地说,女士,这不是驱逐出境。”与我不同,他很随和地说,“我们只是拒绝他进入美国,理由是他在过去的一年中出入境过于频繁。他从来没有超过签证规定的滞留时限,但是对比来往的记录我们发现,他的行程通常都是和你在费城度过三个月之后,立刻离开这个国家,以便很快再次回到美国。”
我们很难否认,因为斐利贝恰恰就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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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加利福尼亚北部山区的印第安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