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婚姻与期待的幸福(2)

一辈子做女孩Ⅱ:承诺 作者:(美)伊莉莎白·吉尔伯特


“嘿,麦,”我说道,“你愿意做我今天的翻译吗?”

“干什么?”她问道。

赫蒙族人是出了名的直来直去,所以我也没有绕圈子:“我想跟你们村子里的女人们聊聊结婚的事。”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想听一些建议。”

“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结婚啊!”麦不以为然地说道。

“嗯,我的男朋友年纪也不小了,”我回答,“他有五十五岁了。”

她盯着我,低低地吹了声口哨,说:“好吧。他很走运。”

我不知道那天麦为什么会决定帮助我。好奇心?还是无聊?或许只是希望赚一点小费?(当然,我也确实给了)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沿着陡峭的山路翻过附近的一座小山,我们很快就到了麦一家居住的石屋。这是一栋狭小的房子,屋子里被烟熏得漆黑,只能靠几个小小的窗子来采光,不过附近的河谷可能是你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麦把我介绍给屋子里面一群正在编织、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妇女。在这些女人当中,麦的祖母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这个四英尺高的没有牙齿的老太婆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认为我也相当有趣。仿佛我做的每一件事对她来说都是难得的笑料。她把一顶高高的赫蒙族帽子戴在我的头上,指着我开始大笑。接着,她又往我的怀里塞了一个很小的赫蒙族孩子,然后继续大笑。当我披上华丽的赫蒙族披肩时,她依旧指着我笑个不停。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种情况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一个身材高大的外来游客,注定会成为这些当地人嬉笑的对象。当然,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客人,你也不得不接受他们善意的捉弄。很快地,越来越多的妇女——邻居、亲戚——都拥进了这个屋子。她们向我展示着自己的织品,把帽子套在我的头上,把小孩子推到我的怀里,然后一起指着我,笑得不亦乐乎。

麦向我解释说,她们全家——大约十二个人——都住在这间屋子里。所有人都睡在地板上。屋子的一边是厨房,而另一边则是冬天烧木头取暖用的炉子。大米和玉米存放在厨房上方的阁楼里,而猪、鸡和水牛则圈养在屋子附近。屋子里唯一的可以算得上是私人空间的,是一个比扫帚间大不了多少的地方。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个房间是给家里的新婚夫妇准备的,在他们婚后的头几个月可以被允许单独睡在里面,以便于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而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独处之后,年轻的夫妇必须回到家庭成员当中,在一生剩余的日子里和大家一起睡在地板上。

“我告诉过你,我爸爸已经死了吗?”在带我参观的时候,麦问道。

“我很抱歉,”我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他是怎么死的,麦?”

“他就是死了。”她冷静地下着定论。死了就是死了,我琢磨着,这就是人们对于死亡通常的想法。“他死的时候,我们在他的葬礼上吃了水牛。”对于这样的回忆,她的脸上闪过了一阵复杂的表情:有为父亲的去世而悲伤,也有为水牛肉的美味而欢欣。

“你妈妈感到孤独吗?”

麦只是耸了耸肩膀。

在这里,你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是孤独。同样地,在这样一个拥挤的大家庭里,你也很难找到孤独那快活的孪生姐妹:隐私。麦和她的母亲同很多人住在一起。在多年的旅行中,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惊异于这种事情。相形之下,现代美国社会是如此的隔膜。在我来的那个地方,人们已经把“家庭”压缩成一个极小的单位,一种长期生活在庞大家庭里的赫蒙族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概念。如果你打算研究一下现代西方家庭的日常生活,你也许需要一个电子显微镜。你会发现,两个或者三个,最多是四个人居住在一个广大的空间里,大家都拥有属于自己身体和心灵上的领域,每个人在一天当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当然,我并不认为现代家庭的“缩水”就一定是坏事。随着婴儿出生数量的降低,妇女们的生活水平和健康将会得到相应的改善,这也是对崇尚家族聚居的思想的一种否定。而且,社会学家们也早已得出结论,不同年龄的近亲居住在一起时,乱伦和猥亵儿童的发生率也会增加。在如此庞大的人群中,想保持行事的独立和隐私都是很困难的,更不用提人的个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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