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没敢再去睡觉。两人一边担心那根蜡烛能不能撑到天亮,一边商量着可以搭哪几趟火车回镇上。要是当时我们能坚持这一决定,在为时未晚之前赶了回去,那可真再好不过了!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我望向窗外,车道两旁的大树拖曳着长长的树影,渐渐褪去了那鬼魅般的气息,一点点变灰、变绿。山谷对面的绿林俱乐部依山而建,掩映在满山的林木当中,恰似万绿丛里的一抹白。一两只早起的知更鸟跳跃在枝杈中间,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晨露。
直到送牛奶的男孩和太阳一起出现,我才敢打开房门,来到走廊里四下张望。一切和昨晚我们进房前没什么两样。行李箱东一个西一个,在等着放进行李房里。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一道阳光透过上面的彩色玻璃照了进来,红黄相间,无比绚烂。送牛奶的男孩在楼下敲着门,新的一天开始了。
六点半左右,托马斯·约翰逊顺着车道溜达了上来。我们可以听见他在楼下到处走着,打开了每一扇窗户上的护窗板。我不得不陪莉蒂去了趟二楼她的房间,因为,她坚信自己能发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事实上,当她在大白天鼓足勇气进了房间,结果却一无所获时,她居然有些失望。
于是,那天我们没有回镇上。
后来,我们发现有一小幅画从休息室的墙上掉了下来。这便足以让莉蒂相信,先前的恐慌纯属庸人自扰。不过,我的疑窦却并未完全消失。就算考虑到我有些神经过敏,并且微小的响动在夜里会有所放大,但是,这么一幅画,仍然不可能制造出我所听到的那一连串声音。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又把画朝地上扔去。木框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随之,画摔得四分五裂,再也没办法修补了。我替自己辩护说,既然阿姆斯特朗家的人选择了把画挂在一个不安全的地方,又把一座闹鬼的房子租给了我,那么,他家的财产有所损失,只能说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不能算做我的责任。
我叮嘱莉蒂,不要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然后便去镇上打了电话,想找几个佣人过来。托马斯做了顿乏善可陈的早餐,看来,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吃过之后,我便在大屋里开始了一番调查。
夜里的声响是从大屋东翼传来的,于是,我不假思索地从那里开始入手。起初,我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虽说自此之后,我逐渐发展了自己的观察能力,但在当时,我还是个新手。小小的棋牌室似乎未见异常。尽管我的经验告诉我,脚印和指纹这类线索,通常只在小说中才能帮助破案,在现实中往往并无用处,但是,我仍然在仔细地搜寻着。我认为这是例行公事。然而,最终是大屋东翼的楼梯为我提供了线索。
在楼梯的顶端放着一个高腰柳条筐,里面塞满了从城里带来的亚麻制品。它横放在最上面的那级台阶上,几乎把路完全拦死了。而在它下面那级台阶上,有一道新划出来的长印子。再往下的三级台阶上都有同样的划痕,只不过划得越来越浅。看上去,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把每级台阶都砸了一下。接下来的四级台阶光滑如常,而在第五级台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硬木上有个圆形的凹痕。线索仅此而已,似乎说明不了什么。但我非常确定,前一天这里并没有这些痕迹。
这些痕迹证实了我对夜里那阵响声的推测,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金属物体沿着一段楼梯跌跌撞撞地滚了下去。而那四级台阶被跳了过去。我分析,如果是一根铁条,就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蹭着两三级台阶滑下来,然后翻了个筋斗,越过几级台阶,砰地摔落在地。
可是,铁条不会自己大半夜的从楼梯上掉下来。联系门廊上的那个人影,也许可以推断出他是怎么爬上楼梯的。然而,让我百思不解的是,早上起来时,所有的门都上着锁,所有的窗也都安然无恙。棋牌室通往东边门廊那扇特别的小门装了道密码锁,钥匙在我手里,密码也没被人改动过。
我觉得,应该是有人企图入室行窃,这是最自然不过的解释了,但这一企图,因为某样东西掉下来而落空了。不管是什么,它总归吵醒了我。不过,我还是有两件事搞不懂:门窗都上着锁,入侵者是怎么溜掉的呢?还有,既然仆役长不在,入侵者为何没把放在楼下的那些小件银器拿走呢?
我借口说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个地方,让托马斯·约翰逊领着我,把大屋和地下室统统走了一遍,结果却无功而返。一切都井然有序,修缮得当;显然,屋子的建造和管道系统的配置都花了不少的钱。这座大屋里到处都是便利设施,我实在没有理由后悔租下它。然而,这样一个事实仍旧存在着:夜晚无疑会再次来临。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夜晚——而我们距离警察局有很远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