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慢吞吞地走了出去,这时,贾米森先生目光锐利地看向了我。
“您看,英尼斯小姐,”他说,“贝利先生非得让自己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如果周五晚上是贝利先生来了这里,打算见阿诺德·阿姆斯特朗,却与之失之交臂——如果,正如我所说的,真的是他,那么,第二天晚上,当他看见阿诺德进了屋子,难道不会像前一晚所计划的那样把他杀死吗?”
“但他有什么动机呢?”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想,肯定会找到动机的。自从在商人银行做出纳员的约翰·贝利差点儿将阿诺德送进大牢之后,两人之间便势同水火了。还有,您忘了吗?他们二人都在追求格特鲁德小姐。而且,贝利逃走了,这让事情显得更糟。”
“您认为是哈尔西帮他逃走的?”
“毫无疑问,事实必然如此。天!除了逃走,还能是什么?英尼斯小姐,让我依照我的观点来设想一下当晚的情景。贝利和阿姆斯特朗在俱乐部吵了一架。我今天刚刚得知此事。随后,您侄子把贝利带来了这里。阿姆斯特朗妒火中烧,恼羞成怒,于是尾随其后,沿着那条小路也来到了这儿。他从弹子房那一侧进了屋——可能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被您侄子放了进来。刚一进门,站在那条螺旋楼梯上的某个人就对他开了枪。枪响过后,您侄子和贝利马上离开了大屋,直奔车库而去。他们是从下面那条路开车走的,这样便不会被人听见声响。当您和格特鲁德小姐下楼时,一切都已重归寂静了。”
“但——格特鲁德讲的可不是这样。”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格特鲁德小姐在第二天早上才给出了她的解释。我对此并不相信,英尼斯小姐。那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精心编织的谎言。”
“那么——今晚发生的事情又作何解释?”
“这件事的确有可能推翻我对这起案件的整体看法。毕竟,在证据不足之时,我们下不了定论。譬如说,我们可以回到门廊里的那个人影身上:如果当晚您透过窗子看到的是一个女人,我们就得从另外的一些前提开始了。或者,等我们找到您侄子,英尼斯先生的解释也许会给我们指出一个新的方向。很有可能是他错把阿诺德·阿姆斯特朗当成了盗贼,开枪杀了他,惊吓之余,他便动身潜逃了。不过,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我始终相信,在他离开时,那具尸体已经在这里了。当晚十一点半左右,阿姆斯特朗先生假称要去月下漫步,离开了俱乐部。而当枪声响起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靠向椅背,脑子里一团混乱。在我看来,今晚发生的事情全都意义非凡,要是我能知道关键所在,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了。格特鲁德是不是滑道间里那个逃跑之人?在门房附近车道上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在门房起居室里看到的那个堆满金色瓶瓶罐罐的化妆包又是谁的?
贾米森先生终于起身告辞时,夜已经深了。我陪他走到门口,和他一起站在那里望向远处的山谷。那里是卡萨诺瓦村,一座座老式的房屋错落有致,枝叶繁茂,一片静谧。山谷对面的山坡上,绿林俱乐部仍然灯火通明,甚至看得见车道两侧那蜿蜒而下的路灯。刹那之间,关于俱乐部的种种风传再次涌上了我的脑海——酗酒,赌博……一年以前,就在那些灯光底下,还曾经发生过一起自杀事件。
贾米森先生抄近路回了村子。我则依旧站在原地。时间肯定已经过了十一点,我耳边唯一的声音,是我身后楼梯上那座大钟单调的滴答声。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有人正沿着车道往上跑。没过一会儿,一个女人便冲进了房门透出的那片光亮里。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是罗茜!罗茜显然非常害怕,正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之中。更重要的是,她的手里竟然紧紧攥着我的一个煤港(Coalport,19世纪英国著名的瓷器产地。——译注)瓷盘和一把银匙。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那一片漆黑,手里仍然紧抓着那个盘子。我将她拽进大屋,把盘子从她手中救了下来。然后,我便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她。她蜷缩在门口,浑身瑟瑟发抖。
“好了,”我问道,“你的年轻人不喜欢他的大餐吗?”
她没有力气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向仍旧攥在手里的银匙——我对它就没那么担心了:谢天谢地,它怎么摔都不会碎——随后,她又把目光挪到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你想让他享受一切美好的东西,对你这份心意,我深表理解。”我继续说道,“不过,下次你最好换套里摩日(Limoges,法国瓷器产地。——译注)产的瓷器。它们比较容易制作,价格也要低廉得多。”
“没有什么年轻人——至少在这里没有。”她终于顺过气来,“我——有一个小偷在追我,英尼斯小姐。”
“他把你追到屋外,又追了回来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