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因为我知道他说得非常正确而明智。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恢复体力。我觉得很虚弱,处于虚弱中的我无法对发生的一切感到吃惊。我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是脑子里始终回旋着为什么露西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她为什么会流失那么多血,但是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想我一定把我的疑惑带入梦里了,因为不管是睡是醒,我脑子里面始终浮现出她脖子上的两个小孔,还有伤口边缘磨烂的样子,尽管那两个孔非常细微。
露西整整一天都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看上去相当不错,也恢复了体力,尽管比起昨天还是差一点。范海辛看过她之后,要出去散会儿步,留我来负责照顾,临走之前严格命令我不能离开她片刻。我听到他在大厅里跟人说话,询问怎么去最近的电报局。
露西轻松地跟我聊天,看上去对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我试图逗她开心,引起她的兴趣。露西的母亲进来看她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只是很感激地对我说:“我们欠你的太多了,西沃德医生,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不过你现在一定注意不要让自己劳累过度。你自己看上去都有些苍白。你需要一个妻子来关心照顾你一下,真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露西脸红了,虽然只有一瞬间,因为她那可怜虚弱的血管无法承担突然向头部供血。她转头用恳求的眼光看着我时,脸色又变成了过度的苍白。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她叹了一口气,躺回了枕头。
几个小时以后范海辛回来了,马上对我说:“现在你回家吧,吃饱喝足,让自己恢复体力。我今晚留在这儿,我会寸步不离地坐在这里。我们两个必须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非常重要的理由。不,别问我。你自己想吧,你可以大胆地猜测,即使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晚安。”
走到大厅的时候,两个女仆迎上来,问我她们是否需要全部或者留一个人陪着露西小姐。她们恳求我让她们守夜,当我告诉她们范海辛医生希望由我或者他本人来守夜时,她们非常可怜地请求我向那位“外国绅士”求求情。我被她们的善良深深打动了。也许是因为当时我很虚弱,又也许是因为关系到露西,所以她们才会如此奉献。我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女性的善良。我回到家,还算及时地赶上了吃晚餐,然后巡视了一圈,一切正常。现在正在把今天的事情记下来,同时等待睡神的降临。他来了。
9月11日 今天下午我去了希林汉姆,发现范海辛精神绝佳,露西也好多了。我刚到一会儿,一个从国外寄给教授的大包裹送到了。教授用力地把它打开——用力当然是装出来的——露出了一大束白色的花。
“这些是送给你的,露西小姐。”他说。
“给我的?哦,范海辛医生!”
“是的,亲爱的,不过不是让你玩的。这些是药。”这时露西做了个鬼脸。“不,它们不需要熬汁或者是做成其他难以下咽的东西,所以你不用皱起你那迷人的鼻子,否则我就会告诉我的朋友亚瑟,他如此深爱的美丽姑娘现在病成了这副模样,他看到你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啊哈,漂亮的小姐,现在把你那精致的鼻子展开吧。这是药,但是你不知道怎么用。我把它放在你的窗边,编成美丽的花环,戴在你的脖子上,这样你就能睡得安稳了。哦,对了!它们就像莲花,能让你忘掉烦恼;它们闻起来像遗忘河的河水,又像西班牙人在佛罗里达寻找的青春之泉的泉水。”
教授在说话的时候,露西已经检视过那些花,还闻了闻。现在她把它们扔到一边,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地说:
“哦,教授,我相信你只是在开我的玩笑。为什么?这些花只是普通的大蒜。”
让我吃惊的是,范海辛站起来,表情非常严肃。他坚毅的下巴僵着,浓眉紧皱:
“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儿!我从不开玩笑!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我警告你,别给我制造阻力。认真点,不光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别人。”然后他看到可怜的露西好像被吓到了,口气缓和多了,“哦,小姑娘,亲爱的,别怕。我只是为你好,这些普普通通的花对你大有好处。瞧,我亲手把它们放在你房间里,再亲手给你编花环戴上。但是,嘘!别告诉别人,他们会好奇地打听的。我们必须听话,而沉默就是听话的内容之一。只要听话,你就能健健康康地投入那等着你的充满爱意的怀抱里去。现在乖乖地坐一会儿吧。跟我来,我的朋友约翰,你来帮我把大蒜摆在房间里。这些大蒜都是从哈勒姆远道而来的,我的朋友范德普尔一年四季都会在自己的玻璃花房里种草药。我昨天发了电报,否则这些大蒜今天也不会送到这里。”
我们拿着花走进房间。教授的做法非常怪异,我听说过的任何一本药典里面都没有记载。他先把窗子关严,结结实实地闩上;然后拿着一把花,在整个窗扇上摩擦,似乎要让飘进来的每一缕空气都充满大蒜的味道。接下来他又拿着一小捆大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把门擦了个遍,又同样把壁炉周围擦了一遍。在我看来这一切都很怪诞,过了一会儿我对他说:“那么,教授,我知道你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但是这次实在是让我费解。幸好现在这里没有怀疑论者,否则他会说你现在在施咒阻止恶灵进来。”
“说不定就是这样!”他平静地回答,手上开始给露西编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