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的老人村,设计时不仅考虑老人的收入水平,而且考虑他们的智商。比如在亚利桑那州2000年开张的“学术村”,就是这样一个老人村。其中没有高尔夫球场,却和一个非营利的“亚利桑那老人学院”建立了伙伴关系,在村内为110位居民设立一系列课程,每周有诗歌朗诵、古典音乐会。这个学院的创办者,就是其中的一个“村民”,叫亨利·科夫勒(Henry Koffler)。他本是一位生物学家、亚利桑那大学的前校长!据他介绍,这里的“村民”,比一般老人院的居民要年轻一些。准入年龄是75岁,但也并不排斥年轻人。一般老人院不许有孩子进来。这里则听便。老人在这里不与世隔绝,还可以教育自己的后代。一句话:“我们要活着!”
密歇根大学则于2002年建立了一个“大学院”(University Commons),专门供校友和退休的教授、员工使用。创建者杰夫·贝克(Jeff Baker)自豪地说:“我们仍然通过学习和艺术与大学连接在一起。这里的居民,许多有2~4个学位,来自各种领域。这里的建筑设计,也突出校园文化的特点,让居民们回想起自己优异的大学时代。”这里的公寓售价在20万~60万美元之间,离大学近,许多居民到大学去旁听,参加莎士比亚读书会,或参加由密歇根大学的教授主持的研讨班。
在重返大学的老人中,当然有不少当年的优等生、学术人士,退休也放不下书本,希望继续过去的日子。但是,更多的恐怕是来弥补青春的。这些人在上大学时,还不懂得用功,荒废了大好时光,年纪大了以后开始后悔,但没有办法弥补,于是退休给了他们重新上大学的机会。凯姆·爱德华兹(Kem Edwards)今年77岁,当年在耶鲁读书时是著名的男生合唱团Whiffenpoof的成员。Whiffenpoof是耶鲁男生最出风头的地方之一。每年大张旗鼓地搞演唱会、灌唱盘、出CD,是校园一大盛事。大家为了挤进去不遗余力。这位爱德华兹先生把精力全用在这里,怎么可能有心思读书?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在大学唱了4年歌,是典型的C先生,和布什、克里一样。”(布什是著名的C等生,但最近揭露出来的材料证明,克里在耶鲁的成绩和布什相当。)如今则不同了。他从一家保险公司退休后,虽然还住在新泽西州,但是不停地往母校跑,花400美元旁听一门课。自1996年以来,他已经在耶鲁旁听了65门本科生课程,远远超出一个本科生修课的数量。他完成所有的课外阅读,参加所有的讨论课(一般本科生的课除了老师讲大课外,还有研究生主持的讨论课,许多是自愿参加),泡图书馆。他称退休后才发现原来有图书馆!
常青藤盟校和密歇根、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这样的名校,因为有这样忠诚的校友,得风气之先,纷纷设立给校友打折扣的旁听计划,以及网上课程。这不仅对学校的财政不无小补,而且培养校友的忠诚,对募捐也大有好处,甚至由此经营起校友房地产,专门给希望就近居住的校友服务。同时,美国的大学,一般非常注意和所在地方社会的关系,为之提供许多服务,包括让居民旁听。于是,一些老人开始打听,哪个学校这方面的政策优惠就往哪里搬,甚至使学校周围的房地产价格上涨。
大量的老人进了校园,混迹于20岁上下的本科生中,给学校的教学也带来不少挑战。本科生尚未进入社会,性格羞涩,上课不愿开口发言。但老人经历丰富,要讲的事情多,甚至爱唠叨,乃至有喧宾夺主的情景。比如,一次上课,大家正讨论一个涉及更年期的问题。一个本科生刚说几句,就被一个老人打断:“你没有经历,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是错误的。让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大家全不说话了。不少教授对此十分恼火,甚至特别规定,旁听的老人不准说话。当然有许多老人不服:我们一辈子的经验,难道对这些孩子没有用处吗?老人在自己的新边疆,似乎已经开始和“土著”有了冲突。
美国大学的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同龄人组成的社团。大家来不仅是读书,而且还要谈情说爱,交朋友,对外来人有天然的排斥。即使是年龄相近的研究生,和本科生也有相当的心理距离。老人一进来,情况就更复杂了。我当年在米德尔伯里学院(Middlebury College)修暑期日文班时,就有这样的经历。20岁上下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一位50多岁的妇女则向我抱怨许多人对她有年龄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