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气味虽然很淡,却不容置疑。甜丝丝的恶臭,预示着那里有腐烂的肌肤。
但这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种令人倒胃口、令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气味,不是那种尸体腐烂的恶臭,不是爬满了蛆和其他食腐昆虫的内脏散发出的那种恶臭,不是被水泡发后发绿的肉体发出的那种恶臭。那种恶臭能压倒一切,会渗进你皮肤的小孔中,会钻进你的鼻腔和肺部,会依附在你的衣服上,然后像酒吧中的烟味一样随着你一路到家。即使在你冲过澡后,它仍然会停留在你的头发里、你的嘴里、你的心里。
这里的气味柔和得多,却不容置疑。
我希望那是一只松鼠,或者是一只在墙上咬出洞钻进来后却被困在里面的浣熊。我想起了拉勒比的那番话,想起了阿尔罗惊恐的神情,知道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大。
我顺着楼梯向下走,每走下一级台阶,都能感到温度又下降了一点,湿度又增加了一点。我走下楼梯时,手掌下的扶手摸上去黏糊糊、冷冰冰的。
头顶上有一根隐约可见的电线,上面吊着一个灯泡,投下暗黄色的灯光。我的脚下是夯实的泥土。我打量着四周。
这个地下室最多只有六英尺高,又以中央的空地为中心,分成好几个小房间。人造板墙壁和预制板门说明这些隔间是在房屋建成后很多年才出现的。
映入我眼帘的每一扇门都开着。我看到一扇门里面有低矮的架子,很像用来存放自制果酱和西红柿的那种木架。旁边一扇门里有洗衣盆,另一扇门里摞着一个个盒子。
一位夏洛特-梅克伦堡警察在地下室的另一端等着,他的前面有一个锅炉,像是凡尔纳笔下描述的那种。警察身后的那扇门与另外几扇门不同,这扇门看上去很旧,厚实的橡木,上面涂着的厚油漆,由于年代太久已经发黄变色。
那位警察叉开双脚站在那里,拇指钩着腰带。他很壮实,眉毛像影星博·布里基斯,脸形像影星西恩·潘--这种结合的效果并不好。我走近后,看到他衬衣胸牌上的名字是D·格里森。
“发现什么了?”我做了自我介绍后问他。
“你已经见过那管道工了?”格里森将夹在左肩膀上的麦克音量关小了点。
我点点头。
“下午四点左右,威尔顿拨打了911,说他在管道维修工进出的地方发现了死人。我接了电话,赶到这里后看到了骸骨,觉得是人的骸骨。我立刻向局里做了汇报,局里让我待在这里别动。我让威尔顿也留了下来。”
我喜欢格里森,他说话很简洁。
“你下去过吗?”
“没有。”格里森的身后还有一盏灯,灯光从门后斜着照出来,突出了他的眉头,也使他早已显得像雕刻出来的脸形更加消瘦。
“法医说你怀疑这里不止一具尸体。”
格里森摇摇头。或许不止,或许不到。
“有没有什么要提醒我的?”
我想起了蒙特利尔一家比萨饼饼屋的地下室。卢克·克劳德警探在我挖掘骨头时专门负责抓老鼠。我想起他待在下面,身上穿着羊绒大衣,手上戴着古琦牌手套。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笑。差一点笑出来。我在那里挖出来的全是少女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