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正月初一日 ,建文帝率领群臣告天地宗庙,又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之后,便喜气洋洋地来到后宫里找郑贵妃分享他的喜悦,不想却看见郑玉儿双眉紧蹙地坐在宫门口发呆,便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玉儿,朝廷打了大胜仗,难道你不高兴吗?”
郑玉儿抬起头来,一双蛾眉却仍旧没有舒展开,只是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臣妾自然是替皇上高兴的。只是眼下燕贼未除,北边尚且在燕庶人的控制之下。现在就庆祝胜利的话,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
建文帝却不以为然地说道:“经东昌等役,燕军死伤数万人,可说是元气大伤,连叔父最为倚重的大将张玉都战殁了,正是天意在朕之兆。爱妃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郑玉儿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别的也就罢了,眼下正是朝廷用兵之际,各方用度都很紧张。那方‘凝命神宝’的宝玺,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呢?我听说光是为了琢这块玉,就花了整整一年的工夫呢。”
建文帝听见郑玉儿话里有薄责之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地坐在了郑玉儿身侧,又握住她的手说道:“玉儿,你真是一位贤妻!不瞒你说,昔日朕为皇太子孙时,曾梦见神人传达天帝之命,授以重宝。等到朕刚一即位,就有一位使者从西方而还,献上从雪山上得到的一方青玉。这青玉两尺见方,质理温栗,实为世所罕见。朕后来宿斋宫时,又梦见天神送宝的事,可不正应了这一方宝玺吗?”
郑玉儿的樱唇张了张,终究没有把“玉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话说出口,转而说起了一些闲话。建文帝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她说话,脸上的表情显得快活又满足。
言凌从朱棣那里打听完情况之后,回来就看到这副夫妻恩爱的画面,心里多少又觉得有几分歉疚,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人从后面拽了拽。他低下头一看,见是郑玉儿诞下的小皇子正在拼命地扯自己的“后腿”,便蹲下来看着这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皇子,逗弄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被建文帝取名为“朱文珏”的小皇子口齿不清地说道:“小言纸(子),骑……骑马!”言凌听得一笑,果真伸手把小皇子抱了起来,又把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玩骑马游戏。
郑玉儿听见儿子的欢声笑语,转过头见言凌正举着小皇子到处乱跑,忍不住对建文帝笑道:“珏儿好像特别喜欢言公公。不如以后就让言公公作他的大伴儿吧。”“好啊。”建文帝见儿子骑在别人脖子上笑得开心,多少有些嫉妒地说道,“就怕以后珏儿跟我越发疏远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郑玉儿听得好笑,便招手把言凌叫了过来,“言公公,我想请你以后作我皇儿的大伴儿,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可好?”
言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抬起头笑道:“多谢娘娘的提拔。就怕奴婢粗手笨脚地,照料小皇子不周。”心里想的却是要是以后都被这小东西粘牢了,自己要再去朱棣那边交换情报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郑玉儿有些嗔怪地说道:“莫非你是怕我皇儿占去你太多时间?”
“娘娘,您简直就是个半仙儿呀!我想什么您全知道!”言凌在心里偷偷地夸奖郑玉儿一番,嘴上却不敢照实说出来,只得真心实意地客套了一番之后,无可奈何地接下了这个洗尿垫子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