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远远看着沈柠坐上出租车,收回目光:“这个,我也不知道。”
“您说笑啦,哈哈,这怎么会不知道?”小保安觉得眼前的有钱人也是颇具幽默感,笑了两声准备回去接着站岗,“那您慢走啊。”
家里空荡荡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静得不像话。客厅有一盏声控的小灯,不到三十瓦,淡黄色的,在他进门的一瞬间活泼地亮起来。
吴澄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没来由地,不想动,脑子里乱得很。
那盏小灯自顾自亮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静悄悄地又熄灭下来。线条简洁的茶台上,水晶相框的轮廓在暗中越发显得幽冷,上头是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怀中清秀的小男孩眼神安静,不看镜头,不看任何人。
母亲坚持要放在这里的。他们母子就惟一的这么一张合照。对此她没有太多解释,也是他很少去问。其实他不是什么都记不得的,只不过不太美好—他一个人在长长的站台上,浓雾锁遍四周,应该是清冷的一个早晨,是春天还是秋天并不确定,记忆里惟一的这么一个镜头,足以让他缄默—何必呢。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罗浅浅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一辆夜行的公车上,公车晃晃荡荡,她闭上眼睛,细小的水流从额头上一直流到眼里。
“小澄哥哥……”她轻轻地念道,再睁开眼,外头是茫茫然的雨夜。
手中的包被雨水打湿,她伸手进去摸索,掏出一张身份证,掸掉上头的水珠,上头她笑得苍白又勉强,旁边的三个字“李小恬”,组合起来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单词。
办下来也就一百多块钱,但心里安定一些,比起一个月之前不顾一切地跑到陵城来,她现在总算找回一些常识和理智。除了证件,还有一张濡湿的纸条,不过是由圆珠笔写就,字迹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是刚刚颜珊给她留下的,那个女孩子是她大学班里的团委书记,人一向热情明快,看来这两年下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罗浅浅还记得自己二年级那年寒假,跟颜珊在火车上也邂逅过那么一回,颜珊也是刚刚那样特别惊喜的样子:
“哎罗浅浅,你也去陵城?没听说你是陵城人?”
她那会儿嗫嚅着说:“去,去看一个朋友。”
结果当然是没有看到。白白浪费一年的家教打工钱。
当时她们所在的是寂寂无名的一所师范院校,罗浅浅是被调剂过去的,高考前后那段时间的状态,她整个人都懵了,钝掉了,不要说别的,就是被调到大西北,估计她也茫茫然就去了—只要能离开海林那个城市,戈壁她都愿意。
那是多久之前?六年。
然而还可以往前追溯,时光那样漫长,有些地方柔滑好像丝缎,有些地方生涩得如同砂纸,你不能要求它每一处都让你适意,但你可以有所偏爱,珍藏,不时拿出来穿一穿,在现实当中寻求那一段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