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玉亮站在客房套间外的窗户边,俯瞰外面炎泽的城市风光,思绪万千。门铃声打断了他,以为是服务员,他没有顾得上理会敞开的衬衣,伸手开了门。
门口竟然站着秀云!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虽然二十多年不见,但陈玉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陈玉亮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他仿佛又变回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毛头小伙子,愣头愣脑地站在秀云家的门口,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秀云也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原先打好的腹稿一时之间一个字也没能想得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打量着对方,试图从对方身上搜索着二十年前的旧像。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秀云打破沉默:“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做客?”
“怎么会,请进。” 陈玉亮这才回过神来,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突然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伸手胡乱地把敞开的衬衣拢在一起。
“对不起,请稍等片刻。”
说完,陈玉亮关上门,转身朝客房里间走去。
在故人面前,他很看重自己的形象。
拿着发胶和梳子整理完头发,一丝不苟地系上衬衣扣子并打好领带……
陈玉亮左右打量着自己,然后才转身朝外走。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折返回去拿起小小的香水瓶子,朝身上喷了两下。
转身外走的当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好笑。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二十年前自己喜欢过眼前的这个女人吗?如果二十年前她不在意这些,二十年后又怎会在意?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一想,陈玉亮豁然开朗,除了大观矿的合作,还能有什么事呢?
几步路的工夫,陈玉亮理清了思路,先前的焦虑减少了许多,秀云都出面了,看来对方比他急。
再次拉开门,陈玉亮容光焕发:“对不起,我刚起床还没收拾自己,让你久等了。请进吧。”
秀云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水果放在茶几上。
“给你顺路带了点水果,都洗好了,想吃的时候直接拿就是。”
陈玉亮拿了一个苹果,心里有一股暖流经过,这个女人和二十多年前一样,还是那么会照顾人,连洗苹果这样的小事都想到了。
“没想到你会来。”
“那是,像你们这种大老板,不是接触政府官员,就是接触社会精英,哪会想到接见一下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家庭主妇。”强调了人老珠黄和家庭主妇,陈玉亮听出了弦外之意,但还是诚恳地说:“别这么说。二十来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漂亮。”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秀云思索着怎么开口自己的话题。
“知道你说的是假话,我就当真话听吧。”
“怎么样,过得还好吧?”
“凑合吧。前面十来年吃了点苦,带个小孩,开了个小超市。后来就好点了,王家瑞被提拔之后我就什么都不干了。你呢?”
“我?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离婚了?”
“想结婚,找不着人。没人看得上我这号啊。”
“算了吧,肯定是花花世界看花眼了。”
“还真不是这样。年轻时一无所有,谁愿意跟我过日子呀?你那时不也看不上我吗?后来有了点钱,愿意跟我过日子的女人倒不少,自己却下不了这个决心了,总担心这些女人是不是另有所图。”
“那是你自己多心。有合适的,还是结个婚吧。事业只是人的一部分,家庭也很重要。”
“你这么大老远来,不是就为了劝我娶媳妇吧?”
秀云觉得自己可以开始切入正题了:“哦,你不提醒我,我都把正事忘了。听家瑞说,你现在不得了,是我们市长请来的贵宾。”
“谈不上。就是过来看看,希望能在这里找点事做。”
“我叫你陈总还是叫你什么呀?”
“不见外的话就叫名字吧。”
“玉亮,我听说你现在要找煤矿合作。你觉得大观煤矿怎么样?”
“老实说,大观煤矿不错。安全设施基本到位,生产规模不小,工人素质相对也较好,我可以考虑。”
“就是它了。你还犹豫什么呀。”
陈玉亮从来没有犹豫过和大观煤矿的合作,只是在找面子:“你知道,我是被大观煤矿开除的。当时你爸当众臊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记得我走之前去向你告别时的话吗?你要不嫁给我、不跟我走,我这一辈子不结婚。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做到了。我记得那时候我跟很多人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卢矿长来请我回大观煤矿,要不然,我这一辈子也不再踏上大观煤矿半步。我想,我也应该做到。”
突然的严肃话题让秀云觉得,这人不是在说笑,但还是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过去的事还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