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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脖子僵硬,只是不动,又有人影出现,却是一身儒衫的青衣,对着我所在的方向说话, “尊上,适才那人武功奇高,几个阻他的兄弟都被震开,但他出手不重,也不像是冲我们来的,只一路往庄子里去了,要不要追上去看个究竟?”
“让他去吧,谁进那庄子都与我们无关,明日天明再去探个究竟也不迟。”莫离冷冷开口,完全是事不关己的口气——我再熟悉不过的,莫离大人的口气。
我到这个时候,终于对凭空出现在我身边的莫离有了确定的实感,忘了肩膀还被人抓着,一转身就要往他那里去,红衣动作极快,立刻将手从我的肩膀上收回,莫离却更加干脆,我手指还未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一把拂开。
“站好。”
“现在没时间说话,莫离,快叫人把他追回来。”青衣的话我听明白了一个大概,他们该是刚赶到此地,还未来得及入庄便遇上了我。
我见到莫离众人自是开心的,尤其是见他平安无事,悬空许久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但转念又想到我离开天水坪前他与师父三战定输赢的赌约,他与青衣、红衣俱在此地出现,安好无恙,那我师父……
我脑子一阵混乱,无数个念头开始打架,张口便是语无伦次,“莫离,我师父还好吗?不对不对,先找丹桂,他很危险……”
我半句师父出口又记起刚刚只身往蓝家庄去的丹桂,两边都让我忧心忡忡,师父远在天边,就算有什么大碍我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可丹桂离得不远,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追得回来,我取舍一瞬间终于不孝地将师父搁了下来,伸手去拉莫离的衣袖,哀求他。
“莫离,你替我把他追回来,莫离!”
“平安,你认识那人?”红衣张口就问。
青衣也看我,面上除了之前乍见我的惊讶之外又多了些不解之色,大约觉得我的突然出现与跟那个人相识这两件事都是匪夷所思的。
莫离冷着脸,手一动,我便被二次拂开,只说了句:“红衣,带上她。”说完转身就走。
蓝家庄在远处寂静无声,我极目都看不到丹桂的身影,身子又被红衣拉住,一时急得六神无主,干脆牺牲脸面,不管不顾地向前扑倒,抓不住莫离的衣袖,改为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你干什么……”他没戴面具,月光下咬着牙,脸上是曾令我无比怀念了三年的表情。我一时竟看得痴了,想说的要紧话都差点忘记。
幸好我一瞬便回过神来,抱着他哀求道:“是丹桂把我救出来的,莫离,他是我的恩人,那儿他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也是圣火教的人,是前任右使!你听说过他吧?求求你,快去阻止他。”
旁边所有人都是一僵,就连莫离都没了动作。我抓紧时机站直身子,并不奇怪他们的反应。
丹桂已经被关了十六年,十六年前的陈年故事,再如何惊天动地都会被人淡忘,但他们身为圣火教中人,一定听过前任右使的鼎鼎大名,突然间听我提到他的名号,一时震惊也在所难免。
旁边传来红衣的抽气声,貌似吃惊到极点,“丹桂前右使?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因为叛教被教主赐死了?”
叛教?赐死?我当场怔住。
“你说他将你救出,从哪里救出?”莫离并不回应红衣,只低头继续问我。
我已经站直身子,但仍是抓着他的衣袖不放,闻言立刻答道:“就是从那蓝家庄的地牢里。莫离,你可知小未是内奸?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派人去把丹桂追回来。”
他微微眯眼远眺,“以他的速度,这时该已入庄了吧。”
我大惊失色,“那我们快去救他。”
“我们?”他语调平缓,“平安,我为何来此你是否知道?庄内凶险,此人若是前任右使,叛教之人生死又何足惜?此人若非前任右使,他将你从庄中带出却出而复返,行藏诡异,你又怎知他背后没有阴谋?你只知丹桂危险,我这些属下,难不成就是金刚铁打的身子?”
我从未听莫离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并且句句反问,当场听得呆住,月光下再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生起个荒谬的念头。
他这是……在生我的气吗?不该啊?我都这样自动自觉地滚回他身边了,难不成我又做错了什么?
莫离说完转身就走。我双手松开,没再跟上他,仍立在原地。他走出两步之后转身看我,眉毛微挑,也没有再叫人过来将我拉走。
我仰起头,“如果你不去救他,那我自己去。”
“尊上……”红衣略带迟疑地开口。
莫离仍看着我,黑夜中静默的一个侧脸,忽然一笑,仿若流光乍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他。”
我原本说那句话,也是底气不足,总以为莫离这样不辞辛苦地赶过来,好不容易见了我,就算为了我身上藏的所谓圣物也不会任我独自去冒险的,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旁边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进退两难,最后一狠心一跺脚,咬牙转身就往庄子的方向走。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青衣、红衣他们大概是被我突然爆发的骨气惊到了,居然忘了阻拦我。莫离也没有任何动作,我独自向前走了数步,然后停下,转过身来。
月色明亮,我清楚看到莫离眼中那一抹似笑非笑,原本要说的话都消失了,我面对他,动动脚,在那条链子所发出的细微响声中开口。
“那你替我把它解开吧,这样我跑不快。”
他脸色一沉,明亮月光都像是暗了一瞬,我被这巨大的压力迫得呼吸困难,他却已经转过身,走了。
众人当然跟上,走之前一个个那眼尾余光瞥我一眼,不知是佩服我如此大胆还是佩服我傻到这个地步。
他们来去如风,这地方转眼只剩下我一个人立着。一阵风卷过,吹起我的头发,地上树影摇动,枝叶相交,只有我的影子是无依无靠的,令我倍感凄凉。
但丹桂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又让我即刻抛却自艾自怜。无论丹桂将我认作何人,他总是救我一命,对我有恩,我又怎能在这时候弃他而去?无论前头多么可怕,无论莫离怎么想,该做的事我是一定要做的。
我转身继续往庄子的方向去,无法施展轻功就三步并作两步,总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就是了,但是心中到底忐忑不安,快出林子的时候我终于没能忍住,哀怨地回头望了一眼莫离他们消失的方向。
就算真的不管我了,至少也把这条该死的链子给解开了吧?这样说丢下我就丢下我,莫离大人,你也变得太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