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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往蓝家庄去,虽然脚上带着锁链,但所幸轻功功底仍在,那庄子又建在空旷平地上,目标明确,倒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我并未冲动地奔进庄子里去,而是绕到庄后,先找了个在离庄子隐蔽处躲了起来,顺便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
我选的隐蔽处就在庄子后方。蓝家庄背山面水,前有小溪后有青山,白日里自然是风雅秀美之地,但入夜之后,山中树木茂密,遮天蔽日,风过松涛作响,我所躲的地方又是一个山侧凹陷之处,外窄内宽,即便庄内人目力再好都不可能发现有人在此。
庄子周围悄然无声,当然也不见丹桂。说来奇怪,我是昨日早晨被闻素带到这个庄子来的,入庄时也大概看到过里外情况,蓝家庄地处偏僻,但人却不少,小童小婢穿梭来去,总有十数人之多,之前有那么多人策马而入,在如此深更半夜,该是午夜惊魂之事,庄里却一片死寂,没半个人影晃动,倒像是个无人居住的空庄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茫然间,忽听一阵惊雷似的马蹄声,抬起头来,正看到一队人马从庄内飞驰而出,黑衣黑马,脸上都覆着玄色的铁面具,背衬黑沉沉无一丝灯光的蓝家庄,直如是从地狱中奔出来的。
那队人马只有十数人左右,但望过去仍是黑压压一片,又速度极快,奔出一段距离后勒马而停,马尾摆动,就在我躲着的树丛之前。
我对墨色的人马本就有些后遗症,这些人又出现得诡异无比,让我立刻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恐自己不慎发出一点声音来被他们发现。
那几个老头已是如此可怕,能够如此轻易进出他们老窝的人,那恐怖程度岂不是无远弗界?
那些人并不交谈,也不离开,一字排开,沉默如雕像,偶尔有一两匹马低首嘶鸣,前蹄在原地踩踏,伴着月色,画面可怕到极点。
我偷偷后退,一只手还要捏紧脚上的链子,唯恐它发出声音,半天才挪动了一丁点距离,正着急间,庄中突然又有人影掠出,速度奇快,转眼到了这些骑士们的近前,开口未语先笑。
“委屈诸位了,就在此处稍等。”
那人声音苍老,入耳并不陌生,我虽然不敢探头张望,但心中大惑,实在忍不住偷偷从枝叶缝隙中往他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人在阴影中背对蓝家庄而立,我穷尽目力都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矮胖敦实的剪影。
就是这个剪影,也足够让我当场惊愣。
不可能!怎么会是白长老!
有一人从马上跳下,沉声答他:“我等也是依主上之令行事,还请长老莫要误会。”
“岂敢岂敢,大家都是为主上办事,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今后行事方便,只是这次你们来得突然,诱饵已下,鱼儿还未上钩,只好暂时委屈诸位了。”
“白长老客气。”那人依旧沉声说话,语调生硬,短短一句句子也说的硬邦邦的。
“现在就等他们自动现身了。”白长老笑答,说完突然一转头。
“是谁!”
我大惊失色,料到他们已发现了我,正想不顾一切地转身逃离,还未来得及迈出第一步,背后已有汹涌掌风逼近。
我知道自己这些微末功夫与他们相比根本是九死无生,心一凉,头都没回就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我的身子被震出老远,匆忙间爬起身来回头看,却见一道白影与白长老缠斗在一起,两人身形错落,瞬间已交换了数十招。
那道白影在月光下白发飘然,我惊叫一声:“丹桂!”却见那些黑衣骑士已经围拢过来,将丹桂与白长老团团围住。
白长老目光如电,战局之中仍遥遥扫过我的脸,一声大喝:“快将她拿下!这就是你们所要之人。”
我来不及反应,已有数骑向我处奔来,马蹄嗒嗒,势如惊雷。眼看就要踏到我的身上,我被吓得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哪还顾得上叫丹桂小心。
“大人!”丹桂听声辨位,身形一起就要向我这里来,但白长老一连数掌将他逼住,口中冷笑,“右使好久不见,没想到右使还能恢复功力,恭喜恭喜,只是不知此地何来你口中的大人?右使眼花了吧。”
我脚上缠着锁链,根本无法奔跑,当先的那匹黑骑已奔过我身边,那铁面骑士勒马回身,我眼前一黑,只见马蹄凌空,嘶鸣萧杀,那人已从马背上弯下腰来,伸手就要将我抄起。
我仓皇后退,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仰天就往后倒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我的双眼空洞大张,身后虚空,只有头顶半边火光如血半边漆黑如墨的天空,一轮圆月惨白如雪,在这两者之间突兀诡异。
这些人,究竟要对我做什么?
耳边呼的一声,黑色鞭影横空,就贴着我的鼻尖掠过。鞭梢如灵蛇出洞,啪的一声击中那匹马的颈侧,马嘶凄厉,血光飞溅,前蹄一曲,就在我面前倒了下去,带得马上那骑士也一同落到了地上。
我倒下去的身子被鞭子的主人接住。他在乱马之中还有闲暇看我一眼,目光凉凉的,隐约带着些冰渣子。
“看月亮吗?好雅兴。”
我惊喜,莫离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任我冒险,该是一路都紧随我之后,但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惊喜便自动消失,很快地郁卒了。
他这样的目光……
莫离,一别三年,你果然性情大变,性情大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