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停了,乌云也开始散开。在梅尔切尔的身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和椅子上,玻璃器皿的影子投在地毯上。我看到地上有只虫子在爬,它头上那弱小的触角在空气中试探着。
“这个人叫柯蒂斯·佩尔蒂埃,帕卡先生,”梅尔切尔说,“他曾经是我的生意伙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天他说要自己另立门户。可他干得很不顺利,投资没有收回来。十天前,他的女儿被人发现死
①关于该人物的故事,请参见《夺面旅人》一书。新星出版社2010年1月出版。
在车里。她叫格蕾丝·佩尔蒂埃。你也许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我倒认为很久以前你可能认识她。”
我点点头。是的,我确实认识她,当我们都很年轻的时候,我想我们甚至曾经相爱过。那只是很短暂的事情,持续了不过一两个月,我高中毕业的时候,那场夏季的浪漫来如春风,去似秋风扫落叶。格蕾丝长得很美,性格内向,湛蓝色的眼睛,樱桃小嘴,蜂蜜色的皮肤。她很健壮,游泳获得过奖牌,而且非常聪明,很多年轻的小伙子都对她有好感。我没有格蕾丝那么聪明,但是当美好的事物靠近时,我懂得去欣赏。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最后我们之间却没有产生爱情的火花。
我记得格蕾丝是因为我们曾在希金斯海滩上度过了一个上午,那个海滩离我和梅尔切尔现在坐的地方不远。我们站在一座古老宾馆的影子里,微风轻轻地拂动格蕾丝的头发,海浪在我们面前拍打着。她打电话告诉我,她没来月经,已经迟了五天了,而且她一向都很有规律的。我得知后开车赶到希金斯海滩去见她,一路上我感觉胃好像被老虎钳死死夹住似的。当经过橡树路口看到一串卡车时,我真想一踩油门冲过去结束这一切。我知道不管我对格蕾丝的感觉是什么,反正不是爱。那天早上我们静静地坐在海边听浪时,她肯定是注意到了我的脸部表情。又苦苦地等了两天之后,她的月经终于来了,这时她说我们最好以后都不要见面了,我很高兴这样。我好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那么高兴过了。从那时起,我们再没有联系过。我在酒吧或者饭店见过她一两次,都是点点头就过去了,从来没说过话。每次见到她,我都会想起在希金斯海滩时的场景和我那乳臭未干的青涩时代。
我在努力地回忆着我曾经听到的有关她的死的情况。格蕾丝那时正在波士顿的东北大学读研究生,尸体是在美国一号公路靠近埃尔斯
沃思的地方被人发现的,她死于枪击。发现的时候,尸体在驾驶员座
位上,枪还在她手里。自杀真一种最好的自卫方式。她是柯蒂斯·佩
尔蒂埃的独生女。这件事引起了媒体的高度关注,就是因为柯蒂斯·佩
尔蒂埃以前曾经和梅尔切尔有过合作关系。我没去参加葬礼。
“报纸上说,警察没发现她的死和别人有关,梅尔切尔先生,”我说,“看起来他们认为格蕾丝是自杀。” 他摇了摇头说:“佩尔蒂埃不认为格蕾丝身上那一枪是她自己打的。” “这种反应很正常,”我回答说,“没人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会自杀。活着的人往往要背负太多的自责,难以承受。”
梅尔切尔站了起来,他魁梧的身材遮住了阳光。我看不见那只虫
子了。我在想,阳光消失了它会是什么反应呢。也许会毫不在意,渺
小的虫子可能对待一切都是从容的,直到有一天更大的东西把你踩在
脚下或者吃掉你,然后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格蕾丝是一个强壮而聪明的女孩,美好的生活等待着她。她从没
拥有过任何枪支,警察也不明白她手里的枪是从哪儿来的。”
“假设她是自杀。”我补充说。
“假设,好吧。”
“你和佩尔蒂埃先生一样,不相信她是自杀。”
他叹了口气。“我同意佩尔蒂埃的看法。不管警察怎么说,我认为
格蕾丝是被人杀害的。我想请你站在佩尔蒂埃的立场上去调查这件事。”
“佩尔蒂埃和你谈过这件事吗,梅尔切尔先生?”
杰克·梅尔切尔的目光马上移开了我的视线。当他再看我的时候,
眼睛里笼罩着一层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