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玛里琳被人用链子拴在床上,床单和地上都是血。苍蝇围着她飞。她的尸体因为天气炎热已经浮肿,腹部的皮肤有点发绿,大腿和肩部的血管红红绿绿的,仿佛秋天斑斓的树叶。根本无法看出她曾经有多么漂亮。
尸检后,法医发现她身上有一百处刀伤。最后刺在喉咙上的一刀要了她的命,其余那九十九刀只是让她在几个小时里慢慢地流血。床边有一小瓶盐和一小瓶柠檬汁。杀她的人曾在她失去知觉的时候用这两样东西使她苏醒。
那天晚上,我父亲回到家后仍然无法忘记玛里琳的死。他坐在我们家厨房的桌前,打开一瓶酒。他一回家我母亲就匆匆离开了,去见她那几周没见过面的老朋友。晚饭在微波炉里,但是他没吃。他喝着酒,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我坐在他对面,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我,这样我可以和他一起喝。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
“今天有人受到了伤害。”他回答说。
“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不,儿子,我们不认识,但是我想她是个好人。也许我们应该认
识她。” “谁干的?谁伤害她的?”他看着我,然后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发,他的手掌在我的头上停留了一会儿。“一个邪恶的天使,”他说,“邪恶的天使干的。”
他没告诉我在玛里琳的房间看到什么。那是我在很多年以后从我妈妈,我外祖父和其他侦探那儿知道的,但是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个邪恶的天使。很多年以后,我的妻子和女儿也离开了我,而杀死她们的人自称是邪恶天使中的一员,是因为骄傲和贪欲被驱除天堂的人和人间女子结合的产物。
圣·奥古斯丁认为自然界的魔鬼可以具有自由和理性的行为,但却永远不能成为人类。尼采认为魔鬼可以是独立于人的一种力量的来源。这种魔鬼的力量可以存在于人心之外,代表着一种残忍的能力,一种邪恶的敌对的智慧,目的在于最终摧毁我们的人性,带走我们怜悯、同情和爱的能力。
我想我父亲看到了某种暴力和残忍,比如说玛里琳的死。他也在想,是不是有些行为已经超出了我们人类潜在的能力,是不是有种生物在捕食我们人类。
他们就是那些充满暴力的邪恶天使。
曼哈顿北部重案组是纽约市最出名的凶杀案调查组,乃至在全国都是最好的,即便如此,他们对玛里琳的案子已经调查了七周,但始终也没有发现地铁里那个人的任何踪迹。没有别的嫌疑人了。玛里琳只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就成了他的牺牲品。那个杀人犯为了满足自己的快感让玛里琳流血致死,之后又逃回他的藏身之处。
玛里琳·海德的谋杀案仍悬而未决,这个组的侦探还在地铁里寻找那个人。有时候他们的妻儿就坐在他们身边,希望找到那个黑头发,小嘴的人。如果你问,这些侦探都会这样告诉你,没有抓到那个人反而会使他们感到一时的安慰,因为那个人不在他们中间,没有和他的眼神相遇,没有和他发生接触,他们的家人是安全的。
有些人的眼神你必须避开,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是一些怪异的、寄生的生命,是一些迷失的灵魂,总在想方设法与忙碌的、有体温的人类进行死亡接触。他们生活在痛苦之中,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把痛苦传给别人。不经意的一瞥,一瞬间的凝望足以让他们找到杀你的借口。有时候最好一直盯着地上的排水沟,防止一抬眼就会被他们的眼神抓住。他们是遮住阳光的阴影,一不留神就能使你永远失明。
在缅因州北部冰冷的湖边,在一片潮湿、泥泞的土地上,邪恶天使的杰作正在被慢慢揭开。
早些时候,坟墓已在温特威尔的边界处被找到,这是一片公共保留地。对保留地的维护以及地面上的建筑工程等已经对现场造成了某种程度的破坏,但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再造成进一步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