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太好了,相信我!”——萨利笑了——“问题是,你先生会怎么说呢?”
“迪兹?拜托,这件衣服是他为我做的。”
“伟大的男人。”埃勒里带着尊敬说道。萨利又笑了,让他能自然地结束这个话题,“霍华德呢?”
“在楼上,他的工作室里。”萨利做了个表情,“霍华德又闹情绪了。每当这种时候,我会要他上去待在自己的地盘里,像个被宠坏的小孩。这里的整个顶楼都是他的,他可以在上面发脾气发到他满意为止,”她轻声地说,“对于霍华德的行为举止,恐怕你要多多包涵了。”
“别傻了,我自己也不是什么模范,尤其是我在工作的时候。也许不到三天,你就会要我滚蛋了。不管霍华德在做什么,我都很感激。因为,他让我有更多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一边还用仰慕的表情望着她。
从在车站见到她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是霍华德问题中的重要因素。霍华德深深爱着他的父亲,而这个美丽女人的介入夺走了他父亲对他的关心和疼爱,大大伤害了这个儿子。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是:霍华德第一次失忆的发生——照霍华德自己的说法——是在他父亲结婚的那天晚上。
先前,在抵达主屋大门口时,埃勒里很仔细地观察到,霍华德和萨利之间有关系紧张的迹象。例如霍华德突兀的兴奋表现,以及他努力在埃勒里面前装得很自然地和萨利讲话。而他不断逃避眼神的接触,“你真的喜欢吗?在我丈夫下来之前,我应该带你到处看看。”
“太好了。”
埃勒里真的很喜欢萨利。
这间屋子非常漂亮。这里所有的屋子都很漂亮。所有高大宽敞的房间都是为了尊贵的生活而设计,家具摆设也符合英雄品位。设计这幢房子的人一定钟爱原木的饱满质感,对于墙壁的流线和壁炉的气息也有超凡的感觉。而且,设计者善于搭配简单的颜色,使窗外和窗内的景致协调……这是一幢为伟大人物而设计的房子。不过,埃勒里发现,更棒的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她完美地从下村搬进这幢完美的房子,就像她生下来就应该住这房子似的。
埃勒里知道波利街。当他第一次来莱特镇时,帕特西亚·布拉德福德就让他看到波利街的贫苦典型。那时候,帕特西亚的名字是帕蒂·莱特,当时还是个甜美的小女孩,她带着埃勒里了解她所在城市的社会生活。波利街是下村最最糟糕的贫民窟,到处是没有热水供这更是内心矛盾的明显表现。身为女人,萨利就谨慎多了,但是埃勒里相信,她一定感觉得出霍华德对她的敌意。这让埃勒里想到:如果她是那种女人,她会从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男人身上寻求解脱。她是不是那种女人呢?
因此,埃勒里毫不掩饰地直视着她。但萨利说:“和我单独一起?哦,亲爱的,我怀疑这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她笑意盎然。“你怀疑?”埃勒里低声应道,回了她一个笑脸。萨利说:“迪兹刚刚回来,正兴奋地在楼上洗澡。你要先喝点鸡尾酒吗,埃勒里?” 这是个必须拒绝的邀请。埃勒里答道:“谢谢你,不过我还是等范霍恩先生来了再喝。这房子真是不错。”
应的破烂楼房和工厂里麻木的工人。这里的男人不声不响,神情沮丧,女人也活得不像女人,大人们目光呆滞,小孩们肮脏污浊而且营养不良。
而萨利竟然来自波利街!如果迪德里希不是个伟大的雕塑家,像他儿子塑造黏土般塑造血肉和灵魂,那么萨利一定是只神奇的变色龙,她那神秘的自然本能使她能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身上的颜色。
埃勒里曾经见过埃尔米奥娜·莱特用她的高贵征服一屋子的人,但是和萨利比起来,埃尔米奥娜只能算是个粗鄙的女人。
迪德里希·范霍恩很快走下楼来。他伸着一只手喊了一声“哈罗”, 那声音像是要撞开整个世界。
他的儿子跟在后面,拖着脚步走下来。
刹那间,儿子、妻子和房子自动组合起来,围绕范霍恩重新成形、协调与整合。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所有和他有关的特征都是特大的——他的身躯、他的谈吐、他的姿态。这幢大房子不再让人觉得太大,他填满了这幢房子。或者说,这房子是照着他的尺寸而建的。
范霍恩很高大,但实际上并没有他让人所感觉的这么高;他的肩膀其实不比霍华德或埃勒里的肩膀宽,但是由于他肩膀惊人的厚度,使得年轻人看起来像小男孩似的;他的手也是巨型的,肌肉结实,手掌宽大,像两把重型工具;埃勒里突然想起,有一次霍华德在圣米歇尔餐厅的阳台上,曾经提过他父亲早年是个出卖劳力的工人。不过,吩咐霍华德去点燃壁炉,然后坐在最大的一张椅子上,一条胳膊搭在腿上——迪德里希·范霍恩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重要而无可逃避。原因很简单,这位主人在他自己的屋子里,不用刻意地制造焦点,他自己就已经是焦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