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德先生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到长沙发椅里。“好了,我们继续吧”。
“能告诉我一些隔壁那场大火的相关情况吗?”我问道,“我看过了那地方,简直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他点了点头,就像接受电视采访似的,眼睛盯着前方。“好吧。晚上十点钟我被消防车的声音吵醒,一共来了两辆消防车。我的睡眠不是很好,听到消防车的警报声这么近,我就起床出来看了看。邻居们从四面八方聚来。失火的房子里冒出很多黑烟,你肯定从没见过那样的黑烟。消防队员们冲进火海,大火顷刻间就吞噬了前廊。整个后院得以幸免。消防队员在地板上找到了伦纳德妻子——马蒂的尸体。大约就在那个位置。”他边说边指着靠近前门的地方。“我没有亲眼看到,但蒂莉说她从头到脚全被烧焦了,仅剩下一具残骸而已,就像一根木头一样。”
“噢,真的吗?蒂莉并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是她先看到了烟,并立即报了火警。当时是晚上九点十一分,我睡得正香。消防车呼啸而来时才把我吵醒。我原以为这些消防车只是路过而已,但随后我看到了消防车上闪烁的警灯。于是我赶紧起床,披上睡袍走出来看个究竟。幸好可怜的伦纳德当时不在家。大约在消防队员把火扑灭后他才开车赶了回来。他听说妻子被烧死后立即瘫倒在马路上。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如此悲痛。我妻子梅当时根本就没醒,睡前她吃了一片安眠药,所以什么也没有听到,一直呼呼大睡。你也看到了。如果是我家失火,她一定会被烧成烤猪肉的。”
“格赖斯先生是十二点回到家的吗?”
“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大约是消防车赶来后十五或二十分钟吧。我听说他是外出和他姐姐吃晚饭去了,等他回到家时却发现妻子丧身火海。他两腿发软,一下瘫倒在人行道边上。离我站的地方还没有我们俩现在的距离远。他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重击而被打倒在地一样。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一幕。他们把马蒂的尸体装在塑料尸袋里抬了出来……”
“那蒂莉又是怎么看到她的尸体的?”我插了一句,“我是说,既然她的尸体被装在尸袋里?”
“噢,蒂莉什么都看见了,你还是去问她吧。也许大门被撞开后她也冲了进去,并且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一想到她的尸体我就恶心。”
“我听说当时伦纳德一直和他姐姐待在一起。”
“我听说也是这样的。他的姐姐叫豪,住在卡罗来纳街。如果你想联系她的话,在电话簿里应该可以找到她的号码。”
“好吧。今天下午我会去见见他。希望他能告诉我一些有关博尔特夫人下落的消息。”
我站起身来,伸手跟他握手告别。“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斯奈德先生艰难地站起来跟我握了握手,并把我送到门口。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妻子说当晚听到了钉东西的声音,你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吗?你是怎么想的?”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总是稀里糊涂的。”
我耸了耸肩说:“无论怎样,我都希望格赖斯先生没什么事。他买保险了吗?我觉得买份保险还是很管用的。”
他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他可能没有想得这么远吧。他和我都在同一家公司投保。据我所知,他的观点是用不着投太多的保险。一场大火夺去了他妻子的生命,他也几乎被击垮了。他因为后背有些毛病而不能劳作,要知道,他妻子才是他们家的顶梁柱。”
“天啊,真是太不幸了,这个消息可真让人难过,”我又趁机问道,“是哪一家保险公司。”
“加州信实保险公司。”
啊!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曾在这家公司干过。
加州信实保险公司只是一家小保险公司,经营各种普通保险:人寿险、健康险、家庭财产、汽车和一些商业险种。在旧金山、帕萨迪纳1和棕榈泉市等地均设有分公司。圣特雷萨是总公司所在地,公司在横贯市中心的国家大街的一幢三层楼里,其中两层是他们公司。我的办公室和他们公司在同一幢楼里。刚工作时,我就是在加州信实保险公司上班,负责有关火灾和意外死亡保险理赔调查。现在我自己单干了,偶尔还有联系。每月我都为他们调查一些案子,以此作为我办公室的租金。
我走进办公室,查看了一下录音电话,来电指示灯在不停地闪烁,但录音磁带却是空白的,只有嘶嘶的噪声和几声尖锐的啸叫声。我用留言电话机已经有些时候了。我并不认为来找我的客户会愿意向一位二十岁的电话接线员倾诉他们的麻烦。那个接线员几乎连拼写都不会,只会把那些电话直接接进来。留言电话虽然会让打电话的人不怎么舒服,但它至少可以告诉打电话的人我是一位女士,而且电话振铃响两声后我就会接听。邮件还没有送过来,所以我去隔壁找维拉·利普顿聊聊,她是加州信实保险公司的一名理赔员。
维拉的办公室在一群小隔间的中心位置。每个小隔间里都有一张办公桌、文件柜、两把椅子和一部电话,看上去更像是售票处。维拉的小隔间很显眼,因为齐肩高的隔板上空总是烟雾萦绕。她是公司里唯一吸烟的人,而且她抽烟抽得比较凶,带白色过滤嘴的烟头总是堆得老高。她还特别喜欢喝可口可乐,差不多一小时喝一瓶的样子,办公桌周围通常都会摆着一排可口可乐瓶子。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但仍然单身。她随心所欲地与男人交往,不过这些男人都不适合她。我朝她的隔间里偷偷瞄了几眼。
“你的头发怎么搞成这样?”我看到她的头发后对她说。
“我一夜没睡,所以戴了顶假发。”她回答道,往嘴里又塞了一根香烟,轻轻地叼在嘴里把它点燃。我一直很欣赏她吸烟的姿势。悠闲、老练、优雅、坚韧。她指着金色的假发说:
“我正想把头发染成这种颜色,我已经几个月没染过这种颜色了。”
“我也喜欢这种颜色。”我对她说。她的头发通常是茶褐色的,发型常常变来变去。今天她戴了一副玳瑁镜架的茶色眼镜,镜片又大又圆。她戴着眼镜是如此漂亮,以至于别的女人看到了都恨不得自己视力下降。
“你一定是又交新男朋友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