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声音又充满了尊敬:"马上来了,太太。"
菲莉帕仍然能记起当时的那种震惊和愤怒。但是她已经学会了控
制自己已经没有脾气了。她发现,语言比惊叫更有效,比踢打更能伤害人。她很冷静地说:"如果你没有能力负担他们的话,就不应该生养四个孩子。我想,
如果他们和你一样丑陋和愚蠢的话,他们会一直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
里的。"
不久,库珀夫人就递了辞职信,但没有说明任何理由。而留给希尔达的,菲莉帕知道,是又一次的遗憾和失败了。
她走到书架旁,手抚过书脊。这是一个中上阶层的学生标准的图书室。凭借这些书,你可以通过不管哪年哪个教学大纲的英国文学高级考试。如果有好运气和好的记忆力,你甚至可以通过剑桥大学的入学考试。推测这个女孩的个人品位并不容易,除了她更喜欢屠格涅夫,而不是托尔斯泰;更喜欢普鲁斯特,而不是福楼拜;更喜欢亨利o詹姆斯,而不是狄更斯。但是,这里并没有代代相传的被抛弃儿童最喜欢的那些书。确实,这里有一些中上阶层的孩子接受的经典著作,《正像故事一样》,《柳林风声》;卡罗尔,兰塞姆和内斯比特。它们看起来好像被读过了,但又好像只是为了这个有特权的孩子才买来的。
在这些塞得满满的书架上有足够的知识、智慧和想象来支撑她的生活。为了什么样的生活?这里没有一个单词是她自己写的,但正是其他人的思想和经验的积累才使她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份。她想:
"即使穿上我选择的衣服,也只是穿上我自己。刚才在浴室赤裸裸的我是谁?我可以被描述,度量,称出重量。我的物质过程被记录了,被赋予了一个名字,真实的或是不真实的,只是为了便于记录一个生命。但是,我是谁?不管我是谁,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来自莫里斯和希尔达的。怎么可以这样?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提供了这个字谜道具,包括衣服和人工制品。甚至这段独白也是人为的。我的某一部分,会让我成为一个作家的那部分,正看着另一个我选择这些词来思考,正决定什么情感才是合适的。"
她打开大大的嵌在墙上的衣橱,手迅速地划过横木上的衣架。摇
摆的衣裙发出她熟悉的淡淡的香味。那一定是她自己的气味。这个女
孩喜欢贵重的衣服。她很少买衣服,但很花心思。她只穿毛料和棉质的衣服。显然,她不喜欢合成纤维的衣服。她对这种浅薄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事笑了笑。
她挪到炭色软木做成的留言板前。留言板嵌在桌子上方的墙上,上面贴满了卡片,都是她在假期或画廊买的。一张课程表,从报纸剪下来的关于将要开放的艺术展览的通知,备忘录,两张聚会的请帖。汉斯o霍尔拜因精致的塞西莉o希伦的画像,奥古斯塔斯o约翰的
W.B.叶芝的蚀刻,一幅来自裘德o波姆国立博物馆的雷诺阿的裸体画,法林一七九九年的伦敦桥铜版蚀镂版画,还有一幅乔治o布雷赫特的画。别人又怎能从这些多变的选择中来推断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的品位呢?它们只不过告诉人们她曾参观了哪些画廊而已。
十多年来,就在这个房间里,她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关于身份的完整的神话。现在,这个神话正迅速地离她而去,消失在那个死一般的已经被证实是假的世界里。她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昨天的那个我。但是,昨天的我又是谁?这个房间让她想起家具店里一个设计师的房间,里面精心挑选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给人一种主人不在的错觉。但是,除了在设计师的头脑中外,它并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