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在“粉河”一带,确实没有白人,但是那儿有克劳族印第安人1出没。沙伊安人和克劳人彼此始终为敌,但在政府把大多数好斗的部落集中在拉腊米以东的“马溪”那里,并且要他们签约不再彼此作战之前的几年,他们已经和平相处了。在彼此没有接触的部落之间,和平还能维持,但是不会坚持太久,通常都是沙伊安人打波尼人。你要是不打仗,就会变做女人。
克劳人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算是白人的朋友,宣称决不杀一个白人,因此,他们获准保持他们的领土。克劳人在单独与沙伊安人和苏人作战时都很勇敢,但是在充当美国骑兵的侦察兵时,经常变得很懦弱。我也不明白原因。
反正,我们刚刚到达“粉河”,我们派出去侦察的人就带来消息说,一座克劳人的大营地就建在“疯女溪”上。
“如果是个大营地,他们准有好多马。”“驼背”说。
“看得见的影子”是侦察员之一,他说:“那些克劳人富有马匹,都是些我从没见过的漂亮的马。我在灌木丛中藏了一整天,就为了看那些马。”
“我已经听明白了。”“驼背”叹了口气说。一群人随后就去和“老棚皮”商量,我们一伙男孩子也跟着去了。
“你们需要马匹吗?”酋长听到报告后问。
“影子”哀伤地点点头,说道:“我从来没这么穷过。”
“老棚皮”对其他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的是一样的回答。这时他说话了,一只手伸进毯子里摸着:“我因为在我们和克劳人之间的和平协议上按下我的印记,才得到了这枚奖章。这上面有住在白人的主要村落里的父亲的面孔。我说过,只要太阳还照射一天,我就不和克劳人打仗。我不说两面话。不过你们谁也没有在文件上按印记,谁也没有戴奖章。我认为父亲不知道你们是谁。我自己最喜欢的马是花马。”
于是,在黄昏时分,一支袭击的队伍就组成了:“看得见的影子”、“冷脸”、“黄鹰”、“鸟熊”和“长下巴”。那是秋天,夜里已经在变凉爽,但他们仍脱光了衣服,免得妨碍他们的迅速行动。我们这些男孩子在一边帮些小忙:磨刀,装箭,等等。这时,“幼熊”迈步到“影子”面前,说:“我准备好出发了。”
“影子”一边系紧他的鹿皮鞋,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好吧。”
“幼熊”说:“我已经练过好多次了:从妇女那儿偷吃的。”他指的是我们照别人训练我们做正经事那样玩的游戏:妇女们把野牛肉切成薄片,晾在牛筋上晒干,我们匍匐前进去偷。一块肉片代表一匹马。如果那妇女看见了你,就用一根棍子轻轻地打你,你就算出局了。事实上,“幼熊”玩这种游戏最不成了,他的长处是力气,而不是偷偷摸摸。但那时节他已经十四岁上下了,他想冒险一试,看看他是不是还要再当一段时间孩子。
“两天前我杀死了一头野牛,”他接着说。这件事已经尽人皆知,因为在那次捕猎之后,他父亲在营地四下里走着歌唱他,并且还举行了一次宴会。
“我已经听说了,”“影子”说,“你来吧。”
“我是营地里最壮的男孩。”“幼熊”说。
“你也说得最多。”正往耳后系一个小魔袋以求好运的“冷脸”说,“我们就待在这儿,而你可以到克劳人那儿去发表一通演讲,他们喜欢说大话的人。”
“要是你不再说话,”“影子”说,“你就可以跟去。我们是地面上最伟大的民族,最勇敢的勇士,又有最漂亮和最有道德的女人,住在完美的地方。这是大家,连我们的敌人,都知道的。我们就是这样,是不必说的。”
这种品质比起“幼熊”自愿参加袭击更能激起我的情绪。我喜欢沙伊安人,到这时我当真觉得我和他们可能是血亲了。不过,每当我陷入他们的高傲时,我只有提醒自己,我本质上还是个白人。世上最伟大的民族!天啊,要是哥伦布没有登上这片海滩,他们就不会有钢刀。再说,是谁给他们带来了马匹呢?
我当时正站在“小马”身边,便悄悄对他说:“我要去。”他说“我不去”,并且离开了“影子”的帐篷。那是我记忆中他流露出的头一次迹象,表明了他的生活方向。
我跨步到那些男人跟前,问道:“我能去吗?”
我对这样一次需要团结的冒险行动想错了,我以为我是出于与我的同伴们不同而参加的。那些沙伊安人看看我,又互相交换了眼色。我还不到十三岁,个头像只小虾米,而且我长着一头红发,一双蓝眼睛,皮肤大概晒得红红的,不但脏,还划了许多道道,此外还像鱼肚皮一样惨白。
我相信,他们还可能想到,克劳人是美国人的朋友,把我这样一个还需要用鲜血来确保忠诚的人带上参加一次很可能对某些人是致命的冒险行动,大概太犯傻,何况我还是个没经历过战阵的孩子呢。
但是“影子”却说:“好吧。”你要是让印第安人作出某种选择,他肯定会漫不经心:他们倾向于让任何人随心所欲。尤其是沙伊安人,他们没有给男孩子举行的成人典礼。你要是想做一个男人,就努力去做男人的事情,除去敌人,没有人会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