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部分原因。我还是他们的父亲,他们还是我的儿子。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把对方弄得一肚子火了。过圣诞节的时候,他们会打电话、寄卡片来。安德鲁搬家的时候会通知我们一声。有机会来纽约,他们也会给我打电话。虽然不是每次都打,但至少打过几次。他们也不是很常到这个城市来。”
“宝贝——”
“有一天我死了。”我说,“他们也会坐飞机来参加丧礼,西装笔挺。他们俩穿西装很好看,这我得替他们说句公道话。他们会来扶棺,出殡之前的那个下午,他们会先练习。不过我猜,那时,抬那副棺材要费更多的力气。”
“说不定你会因为百病缠身,体重变得非常轻。”她说。
“你还真有一套。”我说,“说什么也不肯饶了我,是吧?”
“绕了你你,你会更爱我吗?”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更爱你。”我说,“在那种场合,他们会对你很客气。他们对格雷也很客气。他们是这么叫他的,格雷。”
“你说过了。”
“哦?我说过了?块头挺大,长得不错,看起来很诚实、心胸坦荡。念书的时候,说不定是校足球队的,可能是后卫。年纪大了,难免发福,但是,身材保持得不错。”
“你的身材也保持得还不坏啊。”
“对于即将百病缠身的人来说,还算不差。他们有些恨你,但他们现在谁不恨呢?但到那时候,我相信他们会帮你的。”
“这话听了让人挺安慰的。”
“看情况。”我说,我把话说在前面,你记清楚了。举行仪式的时候,棺材要盖上。”
“我会处理的。”她说,“除非我先走了。”
“你敢!”我说。
我们大概是在十一点半上床的。没过多久,我就确定我是不可能睡着的。我轻手轻脚地溜下床,不想惊扰她,但她却坐了起来,问我要到哪里去。
“我的心里很乱。”我说,“我想应该还赶得上午夜聚会吧,应该是这个原因,不知道。”
“这主意还不错。”
我穿好衣服。站在门边,我想了一下,说:“我可能会很晚。”
“替我向米克问好。”
“我会的。”我说。
我第一次戒酒成功的时候,列克星顿大道上的莫拉维教堂还有午夜聚会。几年前那地方不见了。但是匿名戒酒协会就像是九头怪蛇,砍掉一个,又长出两个来:一个在市区休斯敦街上,之前那里是个恶名昭彰的深夜营业区。另外一个就是我今晚的目的地——匿名戒酒协会在西四十八街阿兰侬的俱乐部。通常我是步行,但今天已经晚了,我上人行道就见到一辆出租车,我伸出手,招了招。
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念序言。所剩的座位不多,我挑了一个坐下,这才想起来,我最近只来过这种地方两次。我突然有一种天天都来参加聚会的想法,但没过一会儿,我就觉得一个星期之内是不会再参加这种聚会了。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但这是我一心想来的地方。所以我坐在屋内,听一个瘦瘦的女孩讲自己的故事。她的五官很突出,皮肤斑斑点点;她跟我们说她是怎么在十一岁的时候,偷偷打开父母的藏酒柜偷酒喝,又是如何在十七岁的时候,成为小有名气的妓女。现在她二十三岁,成熟,青春不再,不过,她有高昂的斗志、有八个月不碰酒的毅力,还有艾滋病。
午夜聚会的群体各有不同。早年在莫拉维教堂,常常有醉汉朝大伙儿扔椅子,这时,会有两三个人见义勇为,一起把醉汉扔出去。在午夜聚会里,你可以看到很多刺青、皮饰,身体上还有打了很多眼。一般来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都比较年轻。他们刚开始戒酒,故意挑最后一场聚会,免得自己去买醉。聚会结束之后,卖酒的商店都已经关门。虽然酒吧开到凌晨四点,卖啤酒的小吃店更是通宵营业,但凌晨一点,你有很好的机会可以不喝半滴酒就上床睡觉,而且真的可以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