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钩腿(11)

我的探戈之恋 作者:(美)玛丽娜·帕尔默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不让我去参加那些烦闷无聊的会议?这些事情时常干扰我玩自己最喜欢的游戏——我整天都在电脑上玩这个游戏:单人纸牌戏,真让人受不了。
    说到这儿,刚才留出的那件还没打包的衣服是需要熨熨了。我准备穿上它,但到处都是褶子。等一做完家务——这才是真正让我深恶痛绝的事情——我便站在镜前,套上了这件裙子。“也只能将就一下了。”我想。真希望这件带有低开V字领的黑色紧身连衣裙,按照当地的标准,不会太短。我可不想由于裸露的乳沟过深(并不是说有很多可露的),或是秀腿太长(这里能露的,倒还多点),而招引别人前来冒犯自己。
    “诱饵肯定不会因为过于醒目而钓不上东西。”我对自己说。
    说完这话,我感到浑身一阵猛颤。穿件能衬出自己腿部修长线条的裙子,有什么用?又没人能看见,因为它们整晚只能伸在桌子下面。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之中。
    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时,脑子里全凭自学勉强记住的几句简单的西班牙语却被忘得一干二净。我只好转而说起意大利语,中间再夹杂些法语——这是我惯常使用的一种办法,效果还不错。我不会说他们的语言,对于这个事实不知那位司机是假装不清楚,还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反正他跟我闲扯了一路。而同时,那家俱乐部好像又真的很远,也许连“好像”两字也可以省去不用。尽管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可还是在频频点头,不时地发出“噢、啊”声回应他,而且每次趁他停下来喘口气的空当(这种情况不常有)我还会说上一句“如果”。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认为该是让我一展口才的时候了,所以就开始向我发问。
    我想当然地认为,人们通常无非会问:“你从哪儿来?”
    于是,我就用西班牙语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磕绊的地方至少不下十处,但这可是我记得最滚瓜烂熟的一句话了。他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美国妞来布宜诺斯艾利斯跳探戈!呵呵,呵呵,呵呵……真想不到!”他咯咯咯地笑着说。这下看来我是没错了。
    天知道我们绕过了多少弯,最后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只能受他的摆布——他原本都能将我带到廷巴克图去马里城市,位于撒哈拉沙漠南缘,意指一个遥远的地方。)。
    “亲爱的,你的西班牙语太棒了!”在我付他小费的时候,他高声说道。
    突然之间,刚才走过的每条弯路都变得值得了。他的话——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一派胡言——都让我充满自信,让我能抬头挺胸走进阿尔马格罗俱乐部。不过,自己的语言技能同探戈舞艺有什么关联,这一点连我也不太清楚。
    看见眼前的一景一物都未发生改变,我轻松了不少。所有的东西都是依然如故,与我离开时的景象完全一样。再次走进自己的向往之地,我发现入口处的那扇玻璃门仍未被重新粉刷,以至于上面的黑漆还是在大片地脱落。这倒带给我一些慰藉,虽然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明白,但总之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一进到里面,当初的那种感觉又都涌上心头。那是目光初次接触探戈时,因面前的跳舞方式而有的一种震惊。我已全然忘记当地的舞蹈天才们究竟出众到何等程度。但我知道,倘若有人想要拿自己跟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女人做对比,那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因为她不可能在较量中占有一筹半码的优势。对于身处劣势、已经无药可救的一类人而言,这可谓是一条万无一失的稳妥策略。不过,还是有一个人不听劝阻。这些令人为之倾倒的国色天香们,即便你在一英里之外的地方也能将她们辨认出来:皆是姿色迷人、身材娇小的窈窕女子,都留有一头乌黑闪亮的飘逸长发,使得她们在刚刚睡醒时看上去也是一样的楚楚动人。和外地来的“朝圣者”不同,她们没有包得严严实实,用从同一家商店买来的千篇一律镶着流苏边的连衣裙和相同款式的双色鞋装扮自己。其实,布宜诺斯艾利斯妇女的着装更趋简单化——就是说,她们尽可能地少穿衣服。现在我明白短款上衣为什么流行了,因为它们能秀出这些美女们那烦人的扁平肚子和纤纤细腰。这些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脱落下来的性感上衣,单凭一根细线吊在穿者的身上,很不牢靠。更确切地说,是靠许多细小的丝带来回缠绕,拴在最具女性阴柔之美的后背上的。同时我也注意到,流行的服装式样还有勉强只能盖过屁股的低腰紧身裤和紧身裙。至于那些裹在底下的屁股,则和其他女孩的一样娇小迷人。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笨得会担心招来别人的冒犯。相比之下,我的这身打扮仿佛只适合去教堂做礼拜。我甚至觉得自己所穿的衣服很不合时宜,但这可是我经过再三的斟酌,在认真考虑了乳头、屁股、膝盖和肚脐眼能否被遮住的问题之后,才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件啊。
    “对自己的屁股,我是无能为力了——除非动手术。”我感叹道。不过,我的衣橱修整起来倒会容易些,我在心中暗想。
    此时,我的注意力又转向了那些男士。他们的穿着要文明一些。这些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男子个个都很俊朗,使人渴望赢得他们每个人的倾心,但却不知从何处入手。他们匀称的脸庞使我不禁回想起古典式的希腊雕像,和我见到的现代希腊人不一样,他们看起来反倒更像古希腊人。在舞动身姿的时候,他们甚至变得更加超凡脱俗。如果这是人力之作,那也应该是其中的极品,但这不可能。所以,我就此推断他们非属凡人,而是神或是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舞池中的每个人(我是指阿根廷人——那些外国人早已不复存在了)显得都很专业。他们给我的感觉仿佛是团烈日,为了不灼伤眼睛,自己最后只好作罢。不,那也不正确。它们更像是距离一百万光年之外的一个遥远星系上的点点繁星。凝视着他们,我在想,自己的舞伴是不是也在那里,在他们中间。倘若如此,我怎样才能让他注意到我在这儿。当务之急,我应该给自己找一身合适的穿戴。毕竟,同宇航员一样,我也在为太空之旅做准备,这要求我要十分注意自己的着装。
    顺便提一下,我所担心的那些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正是我的忧虑所在。如果可以将有可能出现的不利情况预先考虑周全,就不会有坏事发生了。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自己整晚都坐在那里。第一位和我跳舞的是一个年龄在九十岁——我不是在夸大其辞——名叫阿道弗(我确定)的男士。他有名气是因为他也是曾经将探戈搬上舞台的首批演员之一。同他在一起,实际上是件令人担惊受怕的事。由于他的身体太弱,所以我总是担心他会被我累垮,或者他会像奥斯卡那样倒在我的身上。不过,奥斯卡所为却恰到好处,他是先等我离开阿根廷,而后才倒下的。虽然这让我心里有些难受,可这至少达到了一个目的:炫耀我小腿肚上的肌肉,这可是我的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我的眼睛)。接下来,众多男士纷纷上前邀我跳舞。但是出于他们全都来自地球同一星系的原因……所以就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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