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拧转(9)

我的探戈之恋 作者:(美)玛丽娜·帕尔默


2000年5月20日

对某个我宁愿忘记的人,我只是有些后怕,因为他的缘故,也因为我自己。这件事以后,我裁定自己之前太来者不拒了。我打算就坐在那儿,一直等到某个正派的男人过来邀请我。我不再倾向什么油头粉面和花言巧语了。

我不得不挑剔些,我想。这样,就不会冒这么多次险了。

这时,一个我以前从没见过的男人站到了我面前。他伸出一只胳膊,似乎认定我会站起来同他走向舞池,总是这样!面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要拿出所有的勇气做出一个有尊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女人会做的事。我摇了下头(一个让他难以察觉的动作),拒绝了他,然后我的视线便穿过他,落到了远处。

他真的应该有自知之明,我对自己说,正在为我的残忍寻找理由。他不应该遭受这种拒绝。但是他不尊重礼法可不是我的错。

“自便。这是我最后一次邀请你跳舞。”他低声说道。

我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似乎在说“哇哇哇,我要哭了”。

但是,几秒钟过后,当我看见他优雅地滑行在舞池中,怀抱一个如同置身在天堂中的女孩,我差点哭出来。

我来到瓦勒丽亚的桌旁,她正与埃塞基耶尔坐在一起——埃塞基耶尔长得奇丑无比,真可惜他探戈舞跳得那么好——我问瓦勒丽亚:“那人是谁?”他是迪亚戈,他在周末教授探戈舞,平时他是夜间出诊的医生。

我又仔细地将他看了一遍,他不老(但也不是很年轻,可以换个口味),长得很英俊,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这种情况需要你诚心诚意地卑躬屈膝一番。我会将所有的尊严抛掉。

“你真是太棒了!我刚刚犯了一个大错误。你能原谅我吗?”将嘴撅得这么高,我的嘴唇有些抽筋。但是,不管我怎么撅嘴,迪亚戈都无动于衷,这次他的视线穿过了我,落到了远处。他正在让我知道,我被拒绝了。如果你认为大象会记仇,你就不会遇到一个受人冷落的探戈舞手了。

2000年5月29日

人们把他叫做“加托”,也就是“猫”,因为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潜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大教堂”舞厅我第一次看见他跳舞时的情景。这是一幅震撼人心的力与美的画面,相形之下,猫未免显得笨拙了些。他所散发的光亮如此耀眼,使周围的一切陷入黑暗中。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对上帝祈祷让他邀请我跳舞。可是他没有回应我的请求,我只好让瓦勒丽亚插手了这件事。于是我一直在期盼的奇迹出现了。

“加托”也许像猫一样走动,但他看起来却不像一只猫。实际上,他确实有一副猫相。如果他是绿色的,他就是绿巨人。我猜他巨大的身躯应该是他摔跤生涯的产物。可是,“加托”不是绿色的。他拥有彩虹一般绚烂的颜色。他身上刺满了各式的纹身。他的左臂上刺有一颗心,并刻着“妈妈”两个字。如果这还不能证明他是一个真正的探戈佬,我不知道什么能。

“加托”最近出演了《探戈传奇》,一部一流的探戈舞剧。尽管这是事实,我还是无法把他当成一个真实存在的舞伴。也许我正盼望着一个舞伴,但是我还没有迫切到每天与一个多彩的幻影在一起度过八个小时,更何况这是个有恋母情结的巨人。不!但是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喜欢与他跳舞,并且不放过探戈舞会上的任何一次机会。例如,昨晚。

我正享受着他那柔软、光滑的爪子触摸着我的后背的感觉,突然我注意到这双爪子变得比平时活跃了。起初,我以为他在专注地与我调情——是无伤大雅的那种,直到我意识到他不是在抚摸我,而是在向我背后的某个人打着信号。我很震惊,这种做法让我根本无法接受。我看不到他在给谁打信号,因为我的脑后可没长眼睛,但是当他带领我做了一系列后“8”字时,我能感到他的手在疯狂地打着手势。

“对不起,亲爱的,我得走了,有些事要处理。”他用那沙哑的、被香烟和威士忌损坏了的声带对我说道。他就这样在这支舞跳到半道的时候弃我而去了,留下我独自尴尬地站在沙龙的中央。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事儿。我没有夸张。

我的自尊心裂成了一千块细小的碎片,我步履蹒跚地回到桌边。我发现他的圆底酒杯还在那里。真是奇怪,每次他放开我后,总是立刻跑回到这只杯子旁。

与我的朋友不同,我在跳舞的时候从来不喝酒。因为这会降低我的平衡能力。但是,昨天晚上,我破例了。我的神经需要一杯烈酒来麻痹。我决定喝光这个兔崽子的苏格兰威士忌,给他点儿教训。当我坐在那里沉思的时候,我在头脑中将这半支舞曲重新回放了一遍,仔细地寻找着错误,就像是一只母猩猩给她的孩子抓虱子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我在野外生活过一天。在我的姿势、步法、轴心以及重量分配上,我都能找出问题——事实上,我在每一个动作上都能找到问题。回想起来,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早些摆脱我。我只想逃离这块伤心地。总之,我喝完了他的威士忌。

我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莫妮卡来到了我身边。

“你听说了吗?”她问我。

“没有。”我郁闷地说。

“警察突然闯进这里搜查毒品。他们不让任何人进出。”她说。

“哦,他们找到了吗?”我问道,一边脱下了鞋。我没有记下她说的话。酒精除了让我失去平衡,还让我反应迟钝。

“当然没有。他们找不到。”她对我挑了挑眉,好像在暗示着什么。我环顾了整个房间,寻找着“加托”。没有他的踪影。叮咚!突然,我想起了一些传言,人们说他是现场交易中最大的毒贩子。我觉得这些传言不无道理,尽管我不愿这么说。

他一定是在后面的某间屋子中“付酬金”。唷!这个想法使我周身变得温暖又混乱。是威士忌的作用?还是发现了他弃我而去的原因并非我的舞技不好?我赶紧穿好鞋,在接下来的夜晚我与埃塞基耶尔、马里奥、巴勃罗、普皮、法布里济奥、厄内斯托、吉列尔莫,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跳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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