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学到了,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会在我的生命里,一直保留她那种热忱和无所拘束、别具一格的爱。
她这一生里稍微晚一点时候,出现了一些情况,导致她不能像之前那样去爱周围的人。作为赴爱尔兰的犹太人秘密特使,她结束了那里的冲突。作为既是罗曼诺夫家族,又是哈普斯堡家族1的继承人,她要写很多信。我妈妈任务繁重。
可惜的是,在她完成使命、酗酒和疯狂的这段过程中,她疏远了很多朋友和家庭成员。然而是她的疾病让她发火并对别人造成伤害,而不是她。她的大脑出现了严重的故障,这种故障对她而言,和我见过的任何人一样,都是种负担。事实上,正是这一点,让我甚至到现在还是很佩服她,很想念她,很爱她--因为除了有一次企图自杀(我肯定地说,她做的这件事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原谅),她从来没有放弃。在很长时间里,她几乎没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她却坚持斗争。她肯定知道我所不了解的什么事情,因为许多次,我曾认为她还不如死了的好。我错了。可以说出现了奇迹。因为她那位付出无止境的宝贝女儿简和她自己的决心,妈妈再次找到了幸福、爱和可以说是健全的心智。我从来未能显示出这种力量、这种勇气、这种顽强、这种希望、这样拒绝去选择容易选项的做法。我从未对抗过这种逆境,可是我这位健康受损的小个子妈妈斗争并取得了胜利。在此意义上,那根本不是奇迹,不能说它降临到她身上,而是她使得它降临。那是一个选择,一个很艰难的选择--我能说的,只是我希望在自己的余生中,能永远记得她的艰难选择,在1罗曼诺夫家族为1613至1917年统治俄罗斯的家族;哈普斯堡家族为德意志皇室家族,其成员曾于中世纪后期到20世纪这一段时期内分别在欧洲各国任统治者,在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统治期间达到鼎盛。本段所述情况为作者母亲精神出现问题后的一些症状。我面对困难的决定和挑战时,会提醒自己想想她的选择。
妈妈的选择是这样:把生活过得更好,继续去爱。
在过去几年里,她再次生活得不辜负自己的名字。她就是“gracious”。词典里还给出了这个词的其他几种定义:可爱或者美丽的,优雅或者有好品味的,亲切的,和蔼的;性格上仁慈或者富于同情心的。
她曾跟简和我说过,她对死准备好了,我们却是绝对没有准备好失去她。当时我们又拥有了可爱、美丽、优雅、有品味、和气、热情和富于同情心的妈妈。可是她现在不在了,我能做的,只是感觉她以某种方式、在某种意义上仍然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看着“gracious”这个词最后也是最古老的定义:享受恩典的,可接受的或令人愉快的。 我希望她此时正在享受她的上帝恩典,当她漫步在天堂,无疑正在天堂不讲分寸和大着嗓门跟不管遇到的什么人交朋友时,她能被别人接受,让人感到愉快,也希望她像还在这儿的时候,带着同样的热忱去爱她的孩子和你们每一个人。
我应该说明,我所致的悼词中有三个地方不准确。首先,她并不像我在教堂里暗示的那样,康复得很彻底。第二,我完全不相信天堂什么的,但这是她的葬礼,不是我的。第三,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她跟我在一起,当时我很有把握的是她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跟我在一起,当时没有,也永远不会。
我们分别搭乘出租车,前后一溜去了火葬场。我差点对我们的司机发了脾气,等我们到了火葬场时,找不到人告诉我们要去的小教堂怎么走。最后找到了,我们鱼贯而入。棺材比我们先到,放在一块红色帘幕前面。牧师和气而且说话声音悦耳,他是个印度人,来自喀拉拉邦。他最后说:“你们走的时候,把安的什么东西记在心上吧。”也许这是一句葬礼上必定要说的话,可是我听了后的感觉,是很快就返回故土的本尼神父知道我妈妈是个复杂的人,但又是个好人,我妈妈身上有很多方21
面我不愿意记在心上,可是也有很多方面我会。那具棺材被传送着穿过一道道帘幕。
葬礼之后,我们去的那间公共餐厅里的餐前小吃味道很好,是我参与安排的。
一个宁静的上午,我站在小威尼斯区运河的一座桥上,打了雨伞以免淋湿。晚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水面上,这条水道穿过伦敦,从东到西蜿蜒而来,大部分被房屋、仓库和隧道遮着。我约好来见一位治疗师,比约的时间来早了。那位治疗师在俯视运河的那幢乔治王朝时代风格的白色房子里。30多年前,我也在这儿站过,当时我抓着妈妈的手,隔着铁栅栏往下看一条宽阔而吃水浅的船搭着游客穿过城市。我当时肯定是两三岁,那是我记得的第一件事。
但是我对伦敦还记得另外一两件事。我3岁时,我们离开伦敦去了爱丁堡,我在那儿长大。大学毕业后,我去了美国,不久就当了报社记者。我所在的报纸派我去中东、北爱尔兰、巴尔干地区,我高高兴兴地去了;无论哪儿有冲突,我差不多都去过,不管哪儿,只要能让我一头扎入他人的痛苦中,人类所能体验的最极端经历让我感觉有活力、精神抖擞。然而,在进攻伊拉克和流血事件越来越多的2003年夏天之后,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让我搬回伦敦,我根本不熟悉这个城市,此时在我眼里,却好像只有可能住在这里。我的妈妈、我的姐姐、我最好的朋友都住在伦敦,好多年前在这里时,我的家庭还是完整和幸福的。但是尽管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