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知觉后,第一个感觉是谁要在当时对我大声吼叫,我肯定会马上崩溃,放声嚎哭。接着我觉得脑袋胀得很大,整个房间似乎就快贴到我的脑壳了,我的前额到后脑勺恐怕相距好千里,脑袋两侧也遥遥相隔。这还不要紧,一阵阵沉闷而惹人讨厌的敲击声咚咚咚咚地响。变大的脑空间里充满了这种噪音。
第三,附近好像一直有嗡嗡乱响的声音。第四,也是最后一个念头,我感觉背上流过一股沁寒的冷水。床单就贴着我的脸------如果我还有张脸的话。我现在的姿势应该是面朝下趴着。我小心翼翼翻身坐起来,一阵嘎嘎怪叫的声音,接着是嘎一声,然后那个嘎嘎叫的杂音就消失了。原来是一条打结的毛巾包裹了半融化的冰块。不知道是哪个疼爱我的家伙把冰袋放在我背上,也不知是哪个不够疼爱我的家伙硬生生在我背骨上重敲了一下。或者两件事是同一个人作的也说不定,人的情绪总是捉摸不定的。
我勉强站起来,伸手摸摸屁股。皮夹子在左边裤袋里,但扣子被解开了。我查了一遍,东西全都在。对方大概对我的身分已经了若指掌,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床脚架上放着我的皮箱,盖子被掀开,看来我被丢回自己的地盘上了。
我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好像没什么变化。然后走到门前把门打开,方才的嗡嗡叫声现在更刺耳了。一个胖子在我正前方倚着栏杆站着。一个中型身材的胖男人,虽然胖却不见赘肉。这家伙戴着眼镜,头上戴着一顶看上去很灰暗的帽子,帽檐底下是两只大耳朵,身上穿的外套领子还立起来,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头颅两侧有一撮战舰般银灰色的头发。这家伙看上去很有耐性,其实大部分的胖男人都有这个特性。屋内的灯光从他的镜片上折射回来,他嘴角上叼了根小烟斗,一般人叫它“玩具型斗犬”。虽然神智不清,不过一眼见到这家伙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晚上好。”他先开口。
“有什么事吗?”
“我在找人,不过不是你。”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哦,”他回答我,“谢谢!”说完他转过身,肚子倚着走廊上的栏杆继续站着。
我沿着门廊往嗡嗡作响的声源走去。十二C号房的门敞着,里面开了灯,一个穿绿色制服的女人正在用吸尘器清洁打扫,声音就是这么来的。
我走进去,四处看了一下。女人把吸尘器关掉,盯着我,然后问:“有什么事吗?”
“梅菲尔德小姐在哪里?”
她看着摇摇头。
“她就住在这一间。”我补充说明。
“哦,她呀,她退房了。半小时前走的。”说完她把吸尘器打开,“你应该去问柜台的人。”她扯着嗓门想压过噪音,“这间房间要清理后给下一位客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