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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做人学道家,做事学儒家(5)

犀利问道 作者:凤凰网(非常道)节目组


第二种解释就是这种思想[的迸发],需要的是沉淀、反思,可能需要人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面,安安静静地去想。你整天在噼噼啪啪地上网,那个恐怕是弄不出什么伟大的思想来的。尽管沟通的手段很多,但是很可能说了一大堆废话。古人写一个字都很麻烦,拿着刀和笔用竹简、木简写,所以他惜墨如金,多写成本太高。我们现在成本低了,那他的东西就可能便宜没好货了。

但是我们要看到另一方面。现在由于网络、电视等各种传媒的发展,我们的孩子越来越聪明。哎呀!不得了,越来越聪明,而且我们的话语空间越来越大,那么是不是经过一阵子大家热烈讨论以后,也还是能产生出来一些大家?这个不知道。

何东:人类之后再没有出现过那样的时期,那么何以说人类一直在进步呢?

易中天:我的说法是,人类一直在走。一般来说应该总是往前走,但是不能简单地说前就好,后就不好,只是我们只能往前走。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同时会不停地有问题出来,就是人类总是在悲剧性的“二律悖反”中前行,就是我们一方面在往前走,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同时付出很多沉重的代价,非付不可。

比方科学技术要发展,这是肯定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而且它确实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好处,我们今天能够坐在这儿聊天,我们的聊天能在凤凰网上播出去,都有赖于科学技术的进步,我们都要感谢这种进步。但是同时就会有三聚氰胺,原始社会可没有三聚氰胺,对不对?古代社会也没有。

何东:那么利用这个东西重读经典岂不太好了?

易中天:重读经典你也只能是站在今人立场上回过头去再看古人。这个问题上我比较同意李泽厚先生的一个观点,就是科学技术是有时效性的,新的技术产生了,旧的技术就淘汰。比如电脑,那些什么286早就淘汰了,甚至可能有的人都不知道、都听不懂了。技术是更新最快的,但是哲学和艺术永远不过时,因为它追问的是一个人类可能永远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何东:困境。

易中天:比方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生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人的幸福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恐怕永远都没有答案,但是我们要不停地追问,我们的“先秦诸子”,或者说“轴心时代”产生的那些思想家,他们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们第一次把这些永恒的问题抛出来了,而且做出了自己的解答。不管对不对,他有了一个思路、一种解释,后人可以不停地再去追问,去批判他们、超越他们,提出新的答案,然后后人再来批判我们。但是回答的永远是他们提出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有可能人类永远都不能完满地回答,有可能。

我不相信世上有说不明白的东西

何东:你上了《百家讲坛》以后,名气突然爆了棚,然后出书的版税又非常可观,但你父亲是终生研究会计学的,我相信赚钱只是你谋生的小小成功而已。那么除了名气、财气之外,你觉得自己上《百家讲坛》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易中天:最大的收获是有那么多人看我的书,有那么多人听我说我的观点,这是我最想要追求的结果。有很多人都想把自己的想法传播出去,结果费了老大劲儿在那儿嚷嚷,没人听,这个是很难受的;现在有很多人听了,让我挺高兴的。但是同时也给我带来了一个问题,我不敢随便说话了。

何东:最早我看你在《百家讲坛》里出现,我马上意识到,易中天的讲课居委会大妈一定全能懂,而且听得哈哈大笑。那么请问,能让这种引车卖浆之流从你的讲课里头哪怕是获得一点文史知识,让外行人开始对历史产生兴趣,这对于一个教师,是不是很大的满足?

易中天: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满足,只能说是对于我来说,因为教师也分不同的种类,有不同的目的和追求。拿古人来做例子吧,就说写诗,白居易就是写了诗以后,要念给老太太听。他到他的居委会找一个老太太,念一遍,听懂了吗?没听懂,改。但不是所有的诗人都这样,有些诗人就是写谁都看不懂的诗,对吧?

何东:做学问最难的就是“雅俗共赏”,我认为你讲的《百家讲坛》成功地兼顾了两者。翻一翻《费城风云: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这是你写的,封底上有一句话:“真理从来就不是什么天花乱坠或者高深莫测的东西。它应该是人人都能明白、人人都能掌握的。”所以你讲课能雅俗共赏,是不是也基于上面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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