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俩都没有说话。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不再吃东西,突然斜眼盯着我,目光仿佛穿透痴呆症的迷雾,“汤米,我好想你。”
我使劲呼出一口气,“好吧,我走了。”
我快速走出这个地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为远离那里的气味和记忆感到解脱。我走进停车场,上了车,在里面坐了半晌。我打开CD机,想把思绪抽离出来,可是音乐不起作用。
我恨自己决定回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惩罚自己?为了证明情况其实不像记忆中的那样糟糕?
记得以前曾经读过一个故事:一个信徒去麦加朝圣,爬了几百英里,直到膝盖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天性,一种甘愿为自己的错误挨罚受苦的欲望。 或者,可能只是因为我疯了。
爱因斯坦说过,疯狂就是一再重复相同的事情而期望得到不同的结果。也许我就是这样。我期望得到什么?某种不同的结果?我企盼什么?宽恕?这是个笑话。对我来说,等待宽恕,就如同在半夜等待中午的巴士。我把车钥匙插进锁孔,片刻后,车子启动。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康复中心。“汤米,我也好想你。”
08
这感觉像是有人送了我一盆珍贵的兰花,我却连一根杂草也种不出来。
―内森·赫斯特的日记
不知是因为此行的辛酸,还是因为回程公路两边荒凉的景色,我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吞噬。在我的生命中,一切都是可怜的重复。一次次对母亲的探访,在一座城市里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同样地开车上下班,干同样的工作,住同样寂寞的公寓……多年来,这样的生活从未改变过。我打开收音机。不,我生命中有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我的图雷特氏综合征好了。但我意识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抽搐,还有对自己的某种认同。
我特意随身带着埃迪森的地址,以防自己在探望母亲的路上突然改变主意。我倒希望自己当初真的这么做了。我看了看仪表盘上的电子钟,大概会在五点到达盐湖城。这没关系,我决定了,迟到总比不去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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