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杂志社看了一天剪报,走出门才觉察省委大楼的高耸,周围仍是大片的荒地,哪里有泥土,哪里就还是有烂尾楼。34路车长久等待零星的下班的公务员,34路是东北人包下的,这些北方来的郊区食腐者。第二站变成拥挤的四中校车,两个学生在练习普通话的绕口令,学习大陆的语言,学会了之后,还要很久才能抛弃它。傍晚回到椰海大酒店,“快乐男生”也在这里住,度周末,仍然提不起我的精神。女生们照相,到处都仍然是人群。早晨是蓝气球串,现在是黄气球串,“楚生回家了”。不住家里,住饭店。
电视里正放格温尼斯的一个访谈:“我从小出身富有,不贪婪,我不想像他们那样出名,那些明星,不是被爱他们的人养大的”。我也并非不崇拜偶像,但我讨厌置身人海,我仍喜欢私人友谊,很少的人把我当真正的朋友,但整晚等待大堂里那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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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口,等待韩少功从湖南汨罗八溪峒回来,还有几日。每年11月至次年4月,他生活在海口,湖南逐渐成为了他的北方。北方便是冬天空出你轮廓的地方。《山南水北》读起来反而像是《马桥词典》的雏形,倒退,回到种子。过去小说里作为弦外之音的文本效果不再有了,但引进了“警察”这样的对立面,以及更异化的城里人,农民对世界的看法也扩充了,“农民是怎样看待一切事物的”。这问答还在继续,可他曾在90年代提前进入了某种意境,此后的努力仍然没有完成。《天涯》杂志也是努力的一部分。
韩的老搭档蒋子丹曾说,办了四年才渐渐意识到,《天涯》是在寻找文体,寻找一个作家更有力的语感。
在飞机上听了胡因梦演讲录音,但在中国,总不能所有超然姿态,最后都简化为禅或克里希那穆提吧。我仍不信简化的佛教,我仍坚信可以在积极而复杂的思想的顺境中彻底向前,相信吉登斯的乐观,对现代社会的捍卫。我现在写作的口气就是一个平静的城里人,它一直发展,也会有大宇宙的观念。H?G?Wells早就写出过那样积极的城市宇宙文学。对我来说,宇宙,天文学,UFO,更接近宇宙的本质——那种无穷的无知感——而不是佛教那种以拟人方式去思考未知,却又用来启示人的循环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