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口语并非生命发声的唯一方式。透过行动、反应、直觉、本能、感应和身体当下的状态传达出来的,或许比言语更为恳切。我们就像植物一样,充满各式各样的向性,把我们导往特定的经验,避开某些阅历。如果我们可以学着解读自己对周遭经验的反应――这是所有人在世界上每过一天就会不知不觉地写下的文本――那么,我们便能从中找到活出更真切的生活所需的引导。
不过,如果我让生命说出我想要听的事,以及乐于转述给其他人听的事,我也必须让它说出我不想听的话,或者我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内容。我的生命并不只有优点和善行,它也涵盖了缺点和限制、罪愆和阴暗面。在探索个人“完整性”的过程中,有一点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却经常被忽略――拥抱自己感到自信骄傲的部分一点都不难,但是,我们也得接受连自己都讨厌,或甚至是自觉可耻的那些部分。这是为什么诗人说,“问我,我犯过哪些错”。
在以下章节中,我会常常谈到我自己的错误,诸如我走过的歧路、我对自己真实境况的误读,因为在这些时刻中,藏有我个人志向的重要线索。虽然这些过错可能曾经为其他人带来痛苦,我对此感到难过,正如诗人的感伤,但我并不因此而意志消沉。我们的生活是“真理的实验”(且让我借用甘地自传的副书名),而在一项实验中,成功跟失败的结果是同等重要的。如果没有犯过这些错,我不晓得我怎么能够得知我这个人究竟承载了什么样的真理,我的使命又是什么,不过这样讲起来,我好像应该写出一本更丰厚的巨著!
“如何”倾听生命的声音,是一个相当值得探索的问题。在我们的文化之中,一碰到跟人性灵魂有关的问题,我们收集相关数据的方式往往不是很有效;因为灵魂对于传唤或是交互诘问并不会有任何反应,最多就是一直站在被告席上保持缄默,最糟糕的状况则是弃保潜逃,从此音讯全无。只有在平静的、诱人的、值得信赖的状况下,灵魂才会说真话。
灵魂就像一头未被驯服的野兽――顽强、精力充沛、精明、自大傲慢,同时又害羞得不得了。要想窥看这头野兽,万不能大咧咧地闯过林地,大声叫它出来;如果我们愿意悄悄地走进树林,在树下静静坐上一两个钟头,这头野兽也许就会冒出来,让我们匆匆一瞥,瞧见这头几经寻觅的珍奇异兽。
那就是为什么本章一开头的那首诗以静默做结,而我也因此感到羞赧,因为在本章结尾,我并不是将读者带往寂静,而是演讲稿,一页又一页的长篇大论!不过,我希望我的演讲稿真诚地记录下我听到的声音,在沉静中,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同时我也希望本书读者能够从文字的书写和阅读中,听到始终围绕在我们身旁的静寂。这份寂静永远会邀请我们探寻生命的意义,也会不断提醒我们字句永远无法探触的意义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