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蒂张开眼睛，盯着艾斯蜜看了一会儿，把脸转向墙。“我不想看到海。”她喃喃说。

艾斯蜜拿水给她喝，念书给她听，洗干净床边放着的碗。她在舷窗上挂上一条衬裙，这样基蒂就看不到狂暴汹涌的大海。基蒂睡着以后，艾斯蜜溜出了船舱。厚厚的甲板上空荡荡的，休息室和餐厅都一个人也没有。船颠得像一匹正在跳过栅栏的马，她学会了在船倾斜的时候，把身体朝同样的角度偏过去。她玩套圈游戏，把绳圈一个一个地扔向柱子。她爱看船开过海面，切出一道滚浪花的纹路，她把手肘紧贴在栏杆上；她还爱看刚刚经过的灰白色波浪。有时候，服务生看见她，就在她肩上搭一条毛毯，再悄悄离开。

到第二个星期后，越来越多的人到甲板上来活动。艾斯蜜遇到一对传教士夫妇，他们将要回一个叫“海滨泉”的地方。

“它在海边。”那位夫人说。艾斯蜜笑了，心里想一定要把这个记住，等会儿讲给基蒂听。她看见传教士夫妇都瞥了一眼她手臂上缠着的黑色带子，又移开了目光。他们告诉她“海滨泉”有广阔的沙滩，沙滩在小镇下延展开，一个名叫诺福克的地方满是小卵石砌成的房屋。他们从来没有到过苏格兰，传教士夫妇说，但听人说，那里非常美丽。他们给她买了一些柠檬水，她喝水时，两人就在旁边的甲板上，坐在椅子里。

“我的小弟弟，”艾斯蜜发现，自己一边搅动着玻璃杯底的冰块，一边开始说话，“得了伤寒，死了。”

传教士夫人一手掩住喉咙，又放在艾斯蜜的手臂上。她说她很抱歉。艾斯蜜没有提起奶妈也已经死掉，他们把雨果埋在村庄的教堂墓地里。他一个人孤零零被留在印度，而他们所有的人都回到苏格兰，这让她心神不宁。妈妈从此再没有跟艾斯蜜说过话，也再不看她一眼。这些她都没有跟传教士夫妇说。

“我没有死，”艾斯蜜说，因为这件事一直纠缠她。躺在窄窄的船铺上，她还想着它，一直都睡不着，“虽然我当时在那里。”

男人清了清喉咙。他望着远方隆起的绿色地平线。他曾经告诉艾斯蜜那是非洲的海岸线。“你没有死，”他说，“是因为某种原因。某些特别的理由。”

艾斯蜜不再看空空的玻璃杯，抬头好奇地仔细看着他的脸。一个理由。一个特别的理由在前面等着她。白色的牧师硬领，跟牧师褐色的脖子相比白得惊人，他的嘴线条分明。牧师说他会为她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