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父母称为故乡的那个地方，艾斯蜜看到的是提尔博瑞平平的地面。十月的一个黄昏，轮船抵达了雾气弥漫的提尔博瑞。靠岸前，她和基蒂一直在甲板上等着，长时间望着眼前的雾，感觉眼睛有点儿累。她们查过百科全书对苏格兰的描述，曾经想象过群山，连绵不断的湖泊，还有幽深的峡谷。可是眼前的低矮沼泽地弥漫着雾气，让人失望。

这地方的寒冷也让人震惊。冷风好像可以活生生地把皮肤从她们脸上削下来，凉气一直钻到了骨头缝里。父亲告诉她们，天气还会变得更冷些，她们一个劲儿地以为他在说笑话。在去苏格兰的火车上――后来才发现，她们上岸的地方不是苏格兰，而是英格兰的边境――她和基蒂在洗手间手忙脚乱穿上所有能找到的衣服，不小心撞到了对方，两人挤成一团。整个旅途中，她们的妈妈都用一块手绢盖着脸。火车进入爱丁堡站的时候，艾斯蜜穿着五条裙子、两件毛衣。

当时肯定有一班有轨电车从威弗利来，或者有辆汽车来接他们，可惜艾斯蜜已经记不清楚。她倒是隐约记得眼前闪过黑漆漆的、高高的建筑，四周雨丝连绵，潮湿的鹅卵石反射着煤气灯的亮光。不过可能这些都是后来的印象。到了一栋宽敞的石屋，一个穿围裙的女人在门口迎接他们。

“哎呀！”她对他们说，“哎呀。”然后让他们赶紧进屋。她摸了摸女孩们，艾斯蜜和基蒂的脸，碰了碰她们的头发，不停嘴地说着小孩儿、小丫头和小女孩。

刚开始，艾斯蜜以为这就是祖母，但她看见妈妈只是伸出手指尖，和这个女人握了握。

祖母在客厅里等。她的身上是一条拖地黑色长裙，走路的模样好像脚上穿着高跟鞋。艾斯蜜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脚。她抬起脸颊让儿子吻了吻，随后从夹鼻眼镜后仔细打量艾斯蜜和基蒂。

“伊莎贝拉，”她对两个女孩的母亲说――那个母亲正在炉前的小地毯上站得笔直，随时待命――“衣服还要改一改。”

那天晚上，艾斯蜜和基蒂蜷在一张大床上，抱在一起，两人都牙关咔咔地打冷战。艾斯蜜简直可以发誓，连她的头发都感觉到了寒冷。她们一起躺了一会儿，等着石头做成的热水瓶把热气透进她们的袜子里，听着大屋发出的声音，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听到窗外街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

艾斯蜜等了一会儿，在黑暗中念了一个词，“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