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小摊位上不紧不慢地喝茶。一碗又一碗。直等到天色大亮,云霞扑上天空,太阳又出来,爬上雪山,蹦到了天空去,阿芷那茶楼还不开门。月光有些奇怪了,向小摊主打听,“阿哥,对面那个茶楼以往不是在日上三杆的样子就会开门么?今天怎么了?”
小摊主笑起来,“肯定是开门的姑娘早上走掉后那里没人开门了呗。”
“什么?”摊主的话叫我心头一晃。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阿芷姑娘嘛!”摊主说起大名鼎鼎四个字,眼神里充满微妙,“她是每天负责开门的工作,但今天早晨她坐长途汽车走啦。”
天!我刚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又喷出来,溅了月光一脸。月光抹抹脸也很吃惊,只追问摊主。“你说她上长途班车了?”
小摊主非常肯定地回答,“是!”
月光跟后追问,“那她上的是哪辆班车?”
“不知道。”摊主摇头,“只看她进了车站,那一共有两辆车,不知她上的是哪一辆。”
天!县城外的公路可是有两个方向!一正一反,一条通往拉萨,一条通往青海。
我趴在小茶桌上周身无力,再爬不起来。
月光说,“这就是天的意思了!你看,我们也尽力了,客车就擦着我们身旁过去,我们却看不到阿芷,这不是天意么!”
“什么天意!早晨阿芷肯定在车窗内看到我们了!是她躲着我们你明白吗?不是天意,是她在逃避我们!”我朝月光没好气。
月光一脸不悦,低声自顾叨唠了下,“跑就跑吧。她当然没脸到我们那样干净的地方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得回去了!”月光理直气壮。“学校里还有那么多娃娃在等待,指望阿嘎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月光这话倒是实在的。但是想起阿芷,我的脚步也迈不开。也许等楼茶开门,还能打听得到她坐哪个班车,去哪个地方,阿芷的茶楼里肯定会有人知道吧。
月光对我的想法不屑一顾。
“她都上了长途汽车,这肯定是去了遥远的地方。你即使有方向,那些地方那么大,我们哪有闲人去找。你真要不死心,你一个人等待吧。谁知道那个茶楼要几点才会开门。而现在开往我们草原的班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这个车两天才会有一班,今天错过,又要等到后天。所以我得先走,你瞧我们的十几个娃娃还在等待我回去做饭呢。”
一个清清瘦瘦的大男孩从我们身旁经过,听到月光这样的话,朝我们伸过头来,非常吃惊地瞧着我们,好奇地问,“阿哥阿姐,你们俩这么年轻,就有十几个娃娃啦?”
男孩的话叫我一阵脸红。
“不,小阿弟,不是我们俩的……是孤儿,我们收养的娃娃。”我紧忙跟他解释。
月光却一脸幸福的神色,好像他真有那么多娃娃。只快活得哈哈大笑。“哈哈,十个娃娃的阿妈,阿爸我是不是应该先回家去照应娃娃了?”
“好吧,别开玩笑了,你是得快快赶回学校去。我留下来再等一等。”
月光坐在摊位上,想了一下,说好吧,不叫你白等一场你也不死心,那就我的先回去。他端起茶碗,大口灌下一碗茶,抹抹嘴瞧着路过的男孩,开心地笑,哼着小调钻进车站里。
望他那么快活的样子离开,我心头既有着一些回转的暖意,也蹦跳着好多小小复杂的情绪。
路过的男孩却是站在我对面瞧着我神色发愣。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么,所画。对,阿姐,你是专门管没有阿爸阿妈的娃娃?”
“哦呀是。”我回答,看这个叫所画的男孩脸色因此晃动起来,便又问,“所画?是吗,你叫所画?”
男孩朝我点头,说是,然后像是有话想问我,却又没出口。
“怎么?所画,你有什么话想说?”
“我……”
“说吧,有什么就说出来!”
所画拘泥半天,问,“那像我这么大的你管不?”
“哦呀!我现在正是在寻找一个你这般大的女娃呢。她叫阿芷,在对面的那个茶楼里上班,你认识她不?”
“阿芷?我不认识。”所画摇头,吞吞吐吐地,“……我……”
“你怎么了,有话你直说呀。”
“我也是没有阿爸阿妈的!”
“哦!!”
我确实惊呼了一下。是感叹,或者由衷地震动。
这男孩却跟后追问,“我这样的你管不?”
“你有多大了?”
“十八年,不,十九年。”
“哦!”我复加一声惊呼,却是不好再说下去。按理说他已经成人,可以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了。
但是我听到所画直截了当的声音,“阿姐,我找不到活路可做,你可以帮我找一个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