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拒绝。
金瓶低下头。
“你尽管试试看。”
“秦聪会跟我一起走。”
师傅放下咖啡杯:“爱走的,立刻可以走,不必等到明天。”
这种管理手法,其实十分现代,谁要走,尽管走,恕不挽留。公司至多结业,绝对不威胁。
“玉露,你留下来,我有事给你做。”
金瓶一个人走出师傅的书房。
秦聪坐在栏杆上等她。
英俊的他穿着蓝布裤白衬衫,看到师姐灰头土脸地出来,微微笑。
“一看你那晦气样,就知道谈判失败。”
金瓶不出声,坐在石阶上。
秦聪移到她身边。
“现在,师傅知道你已经有了离心。”
“她一直知道我的想法。”
“你真舍得走?”
“我总得为自己着想。”
“你哪里有师傅的关系网络。”
“可以慢慢来。”
秦聪摇摇头:“此心不息。”
“我要是走的话,你跟不跟我来?”
秦聪笑笑,不答。
稍后他说:“我一直记得师傅是我救命恩人。”
金瓶知道秦聪并不姓秦,他是华人与菲律宾女子所生,孤儿院长大。金瓶在八岁那年才见到师傅把他领回家,当时秦聪已经高大。
秦聪笑:“那年我们住在香港缆车径,记得那个地方吗?”
“记得。第一次吃果仁巧克力,以为果仁是核,吐到地上。”
“那时你已是小美人。”
“美,美在何处?皮肤上老茧在医生悉心照料下一块块褪下,露出新肉,像个怪物。”
“可是你的十指在我们三人之中最灵活。”
金瓶举起那十只尖尖的手指笑了。
“何必离开师傅,我打算送她归老。”
“我却想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生活。”
“金瓶,别奢望,你我本是社会渣滓,应当庆幸侥幸存活。”
“秦聪,我不如你乐天知命。”
秦聪吻她的手。
金瓶忽然轻轻说:“秦聪,说你爱我。”
他们背后传来嗤一声笑。
秦聪转过身去:“过来,小露。”
“师傅叫我们去伦敦工作。”
“几时出发?”
“后日。”
玉露坐到秦聪的膝上。
三个孤儿,类似的命运,大家都是混血儿。
金瓶有高加索血统,皮子雪白,大眼有蓝色的影子;秦聪黝黑,似南欧人;小露啊,她来自越南的孤儿院,她有一头卷发。
金瓶站起来:“我累了。”
“去休息吧。”
橙花香更加馥郁,当中夹杂着一股略为辛辣的香味。金瓶知道师傅正在吸烟,她老怨身子痛,一吸就好。今午,那姓刘的商人闻到的,也正是这种烟。
她走进寝室和衣躺下。
真是,生活得像千金小姐一样,夫复何求。
许多行家,还得在人潮里,逐只荷包扒,里边或许只十元八块,弄得不好,还会被抓住打一顿。
枕着雪白羽绒枕头,回忆纷沓。
金瓶怎么会认识那帮吉卜赛流浪儿?她也曾是他们一份子。
几岁就出来混:“先生,买枝花,先生,买枝花给你漂亮的女朋友吧。”不到一刻,事主的背囊腰包已被锋利的小刀片割烂,财物全失。
一日,她照常在火车站找生活,忽然警察队伍扫荡扒手,不到片刻,已有二三十名扒手落网,垂头丧气,押解上猪龙车。
其中包括她那帮的乞丐头子在内。
小小女孩落了单。
站在她不远处,有几个大人在看热闹,他们衣着光鲜,分明是来消费的游客。
两男一女,一个胖一个瘦。胖的比较老,瘦的年轻,那女子约二十多岁年纪,一张脸漂亮得像画出来的一样。她穿的大衣,镶有一条皮草领子,每当她说话,呼出气来,那银灰色长毛就微微拂动,好看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