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得离开一下,去厕所。我奔向走道,过了中庭进入教堂。库奇说的那个地方是有个小小的铜徽,被花瓶遮住了。我移开花瓶。徽章上写着:
艾伯特·安德鲁 维多利亚勋章
生于一八九七年,逝于一九六八年
这所学校的大男孩
狮子与羔羊同卧
老太太转身对我微笑。
"就这样,"她说:"这就是我的故事。"
"那伯堤呢?"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我就是想知道。
"亲爱的,他死了。"老太太说:"这是人老了就会碰到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那会让人孤单。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只有杰克陪伴的原因。伯堤跟他的狮子一样寿终正寝,就葬在山丘上白王子的旁边。"她回头看了山丘一会儿,"那也是我的归处。"她说。
她用手指弹着桌子,"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在他们还没发现你不见,在你还没惹麻烦之前,我陪你回学校。我们可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对吧?"她笑着,"你知道,那就是多年前我跟伯堤说的话,在他逃学时。记得吗?"她站起来。"来吧,我载你回去,别那么担心,我担保没人会看见你,就像你根本没离开过一样。"
"我可以再来吗?"我问。
"那当然。"她说:"你也许不容易找到我,但我都在这里。等我把茶具清理好,我们就出发,好吗?"
那是一辆很旧式的车,黑色的,又亮眼又高贵,有着皮革的味道和轰轰响的引擎。她在校园边的篱墙前放下我。
"亲爱的,保重。"她说:"要记得赶快再回来,我会等你的。你会来吧?"
"我会的。"我说。我爬过篱墙转身要挥手时,车子就走了。
没人发现我失踪,让我松了一大口气。最棒的是,贝夏 布芒特得了麻疹,在医护室里。我暗暗希望他的麻疹可以发上一阵子,长长一阵子。
整个晚餐我脑子想的全是伯堤 安德鲁和他的白狮子。又是炖肉、饺子和淋上覆盆子果酱的小麦布丁。就在我拿起黏答答的小麦布丁要吃时,我想起伯堤 安德鲁也念过这所学校。也许,我想,也许他曾跟我们现在一样坐在这儿吃着黏答答的小麦布丁。
我看到餐厅里的荣誉榜公告栏上,有着历年来拿奖学金的学生名字。我找着伯堤 安德鲁这名字,但上面没有。后来我想,为什么他该在那里?也许他跟我一样,学业并不灵光。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拿奖学金。
库奇──库克先生,我的历史老师,跟我坐同一桌。"你在找谁?莫波格?"他突然问我。
"安德鲁,老师。"我说:"伯堤 安德鲁"
"安德鲁?安德鲁?是有一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赢得维多利亚勋章的伯堤 安德鲁。你说的是他?"库奇把他的碗清得精光,然后又舔了舔汤匙的背面。"我爱极了覆盆子果酱。你可以在教堂里找到他的名字,在东窗下的战争纪念碑下面。不过,你知道吗?他并没有在战争中丧生。他就住在学校下面的麦秆桥,就是那个过了主干道的路口,有狮子大门的那家。我来这里教书不久后,应该是十几二十年前,他死了。他是这里唯一获得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学生,这也是他们为他在教堂里设纪念徽的原因。我还记得他的妻子,我应该说他的遗孀,来揭幕的那一天。可怜的她,那么大的房子里,就只有她和一条狗。几个月后,她也去世了。他们说是心碎而死。有可能,你知道,人是有可能因心碎而死的。那栋大房子从此就空着了。没有亲属来继承。你看,那样大,真是可惜啊!"
我说我得离开一下,去厕所。我奔向走道,过了中庭进入教堂。库奇说的那个地方是有个小小的铜徽,被花瓶遮住了。我移开花瓶。徽章上写着:
艾伯特 安德鲁 维多利亚勋章
生于一八九七年,逝于一九六八年
这所学校的大男孩
狮子与羔羊同卧
整个晚上我都试着要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库奇一定搞错了,铁定是那样。我整晚都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