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李玉洁应该明白是她应该离开父亲的时候了,父亲也自知到了自拔和自我解脱的时候了,在这种情形下,父亲对她加以抚慰和劝告,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所以,无论怎样留恋不舍,殷勤看望,李玉洁也不能再像往常那样为所欲为了,她多年来所努力以求的各项目的,只能随之成为泡影。李玉洁的病倒,很多人认为是天意使然。似乎父亲可以从受人控制的状态下解放出来,结束长久与亲人好友的隔离状态,恢复自由之身。然而事情并不尽如人意,因为接替李玉洁工作的那位女人(又是女人),竟完全继承了李玉洁的那一套,甚至变本加厉。这样,父亲的处境就没有什么变化,父亲和外界的联系也没有什么改变,和近亲、朋友们的联系也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基本上都还是保持原样。
我和父亲的关系当然也没有变化。这使我认识到,造成这种状况并希望维持这种状况的人,倒真的不是只有李玉洁一个人。两位秘书都这样做,这也是非同寻常的。但是,后任秘书之所以继续李玉洁的一切做法,究竟是为什么,这曾经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然而,从表面上看起来,父亲似乎是继续容忍这种情况的存在,一切并无变化。现在看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父亲容忍李玉洁对他的至亲的隔绝,是建立在李玉洁给他制造的一个假象上的,那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拒绝和他改善关系,亲人们也早就冷淡了他。但也有人不这么看,他们认为,父亲从赞赏李玉洁到后来变成了害怕李玉洁。他虽然在后来对李玉洁的所作所为有所醒悟,可是慑于李玉洁的慈威,不敢违抗从而仍采取姑息态度。至于这位后任秘书仍然执行前任秘书的做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纯粹属于她个人的事情。当然,到李玉洁生病,后任秘书也已经干了若干年了,父亲对李玉洁以及后任秘书的表现和缘由均有比较客观的评价,在他的心里,除了对于儿子对自己的态度上不摸底外,已经酝酿着一个计划,要彻底打破受人控制和摆布的状态,只是实现的条件尚未成熟,难以付诸实行罢了。
少数有幸见到父亲的近亲(虽是近亲,但住地远离北京)后来对我述说,他们在和父亲交谈时,每当谈到亲友,特别提到儿子季承时,后任秘书总是立刻粗暴打断,说不能谈这些,季先生不愿意听。因此,许多亲友极力劝我设法打破这种封闭隔绝状态,顺应天意,实现父子的团圆。面对这种情况,我对自己发问,难道事情就要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吗?难道为人子嗣,想恪尽孝道,求父子团聚,实现家庭和睦,有什么不妥吗?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要阻拦我们呢?今生今世我们父子的团聚难道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吗?
天无绝人之路,人心思和,天意难违。2008年10月下旬,突然爆出了一件“季羡林藏品被盗卖”事件。举报人张衡在拍卖市场购得多幅上款是季羡林的画作,于是怀疑有人盗出了季羡林先生的珍贵收藏。他认为季羡林先生处境危险,呼吁人们给以重视,并决定向北大和公安局报案。稍早的时候,还发生了后任秘书被辞退,张衡和蔡德贵被委任为助手的事情。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莫衷一是。我完全不知根底,依然身处局外。大概是在10 月底的一天,张衡派人给我办公室送去了一套复印材料,其中有他拍购的字画以及父亲写的几张便条。11月3 日下午,我与张衡见面。他向我介绍了近期发生的种种情况并声称父亲处在危险之中,希望得到我的支持。我仔细看过他给我的复印材料,觉得他买的那些画恐怕都属于假造,连赝品都不是。第二天,我就打电话告诉他我的判断。由于张衡已经得到了李玉洁的一些证词,说明其中确有真品,所以张衡对我全盘否定的意见难以接受。但是,由于我与父亲隔绝已久,不了解情况,不能提供什么帮助,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隔岸观火,爱莫能助。因此,真画乎,假画,流失乎,没流失,一时难以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