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法庭戏剧化的激动人心的叙述让我听得很入迷。要不是角落里的老人跟我转述――就跟他当时在场一样――我还真不会注意到。
“我是从一个目击证人那儿知道这一切的,”他怯生生地回答我,仿佛他能够读懂人心,“但这一定非常戏剧性,而且,更重要的是,使人困惑不解。你看,有两个人,都有身份,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发誓的内容却截然相反。对于法官来说,他不可能完全信任其中某个人的证词,也不能证明哪一个在说谎。卢卡斯先生这样做可能是因为误会。说他在俱乐部里喝了太多的威士忌也是有可能的。另外一方面呢,如果是亚德利说谎,那他一定是想隐藏什么事情。这件见不得人的事一定非常糟糕。
“当然,道利什医生又被传来了,他带来的是他已经叙述过的,那完美精确的医学证据:
“‘当我和我的同事们一起检查尸体的时候,斯沃顿医生认为,死亡显然是在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但我个人认为,死亡时间绝对不止七个小时,怎么说也有十二个小时以上。
“除此以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原谅他们吧,医学也是有自身局限的啊。
“然后厨娘埃玛又被带进来。很奇怪,在此之前,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忽视了。终于有人问到关于地垫的问题了,就是藏有刀子以及卡米歇尔夫人房间钥匙的垫子――已经是血迹斑斑了。埃玛可以为这一点做详尽的解释。她打扫了客厅,并在早上六点半抖过那个垫子。在仆人为亚德利先生整理床铺的时候,他肯定已经离开了屋子。那个时候,垫子底下绝对没有钥匙或者是刀子。
“现在,证据又扯平了。在某个短暂的时刻,也许人们有一点儿倾向于相信亚德利先生在撒谎。但现在,一切又回到原点,回到了对厄普顿的怀疑上。没有什么东西真的对亚德利先生不利。在案子递交给法院之前,审讯员做了一份案情的简介。
“在简介里,他简单概述了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证据都强烈的、无可辩驳地指向厄普顿,法官几乎可以闭着眼睛断定凶手就是这个人。然后,还有法医的证据。这证据对厄普顿来说倒不是完全糟糕的。你还记得吧,两位法医都无法给出死亡的确切时间,他们的证据不能说对任何人有利或不利。
“屋内的两位绅士卢卡斯先生和亚德利先生的证据之间,存在着绝对的、让人难以相信的矛盾。他们两个人以及他们两个人的良心道德,从现在开始都会成为别人审视的焦点。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那个叫厄普顿的家伙――这个不容置疑的凶手――是由亚德利先生介绍来的。法官清楚这样的事实到底应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最终决定。
“所有的证据都在那里。陪审团做了一个很简短的总结。法官宣布了最后的判决:‘这个一意孤行的杀人凶手就是厄普顿。’然后就该说亚德利先生了。他们会说什么呢?他们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至少不足够――来永远地玷污他的名声。
“在这样的一个案子里,记住,法官非常清楚,警察们不会轻易放过亚德利先生这样勉勉强强摆脱嫌疑的人。他们相信他们很快就会逮捕厄普顿,也相信这个家伙总会背叛同伙的,如果他真有同伙的话。像这样携手共犯的案子基本上都是这个下场。就在这个时候,亚德利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以免他企图逃到别的国家去。当然,这一切他自己都不知情。至于厄普顿――”角落里的老人停顿了一会儿,从他那副大框架眼镜后面看着我,看到我听得如痴如醉,他可能觉得很好笑吧。我对格拉斯哥谋杀案记忆犹新。我记得在住客中的那些议论、争执甚至争吵。亚德利先生是从犯吗?他到底有没有在早上两点钟的时候杀了卡米歇尔夫人呢?他在撒谎吗?如果他真的撒谎,他为什么要这样呢?然而,詹姆斯 卢卡斯先生撒谎了吗?我记得很多人都相信詹姆斯 卢卡斯先生是说谎者,特别当几天以后,卡米歇尔夫人的遗嘱公开的时候。人们发现,她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卢卡斯先生。有那么一段时间,公众们不倾向于他。一些人认为,如果他真是无辜的,他就不会动那遗产里的一分钱;另外一些人,想法更符合实际一些,觉得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份遗产。他是个艰难谋生的小记者;那位夫人显然爱上他了,而且想和他结婚;她完全有权利这样选择她的遗嘱继承人――她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关系亲近的亲戚。因为一些恶棍的行为,他现在的处境一落千丈,既没有妻子,也没了财产。当然,就是那个厄普顿――厄普顿!厄普顿!这个警察找不到的家伙!他现在肯定很后悔,必须得把自己藏起来,他永远都不会再用那把刀犯事了。他为什么要把注意力往自己的身上引,然后逃跑呢?这就好比是在杀人现场放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呵,是啊,为什么呢?”角落里的老人说,就像他是我脑子里古怪的回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