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怎么样?”陈先生问。梅洛迪到厨房吩咐阿妈给他们准备饮料。
“非常好。”她回答说,“不一样的地方,是一种体验。”她朝他微笑。显然他是个被照顾得很好的男人,外表整洁。他的头顶上方,挂了一幅油画。一个穿着中国袍子的中国男人,戴着一顶法官宣判死刑用的黑帽子。“这画很有意思。”
他抬头看了看。“哦,那是梅洛迪的爷爷。他在上海有一家大染厂,很有名。”
“染厂?听起来很吸引人呀。”
“对。她的父亲开办了上海第一家银行。的确做得相当不错。”他笑了,“梅洛迪出身企业家家庭,所有人都在西方接受教育,英国或者美国。”
陈太太回来了。她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镶珍珠的衬衫。
“克莱尔,你想喝什么?”
“苏打水就好,谢谢。”
“我来点雪利酒。”陈先生说。
“我知道!”陈太太转身又走了。
“你先生,也在银行工作吗?”他问。
“他在水务署工作。就是那个新水库。”她犹豫了一下,说,“他负责那儿的管理。”
“哦,相当不错啊。”陈先生漫不经心地说,“水的确非常重要。英国人的工作做得不错,至少我们需要的时候,水龙头里真的有水。”他的身体往后靠,腿跷了起来,突然说,“我怀念英国。”
“哦,你在英国住过?”克莱尔礼貌地接他的话问道。
“我在贝列尔学院上过大学。”他拽起领带给她看看。确实,显然,这是条大学的领带。“梅洛迪读的是韦尔斯利。所以,我们是不同体制的产物。我喜欢英国,梅洛迪热爱美国。”
“真的?”克莱尔轻声附和。陈太太回来了,坐到丈夫的旁边,阿妈也跟着进来,递给克莱尔一张餐巾,上面绣了一朵蓝色的矢车菊。
“真可爱。”她仔细端详这块绣花布。
“爱尔兰的!刚寄来!”陈太太说。
“我刚从中国的百货商店买了几张可爱的中国桌布,缎带非常漂亮。”克莱尔说。
“那和爱尔兰的没法比,太粗糙了。”陈太太回答。
陈先生用一种诙谐的眼神瞅着他太太。
“女人!”他对钢琴老师说。
女仆端了一托盘饮料进来。
克莱尔啜吸着苏打水,感觉到气泡在口中跳动。
“现在共产党成了最大的威胁。”她说。这句话,她在种种聚会上反复听到过。
陈先生笑了。“哦,你和梅洛迪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闭嘴,亲爱的。这没什么好笑的。”他妻子喝了一口,说。
她丈夫望望她。“亲爱的,你在喝什么?”
“一点鸡尾酒。今天太累了。”她的腔调听起来像在防止他的进一步攻击。
沉默了一会儿。
“小锁是个好学生。”克莱尔说,“她需要多练习。”
“这不是她的错,我本应该多花时间陪她练习。”陈太太说。
陈先生笑了。“没事儿,我保证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克莱尔点点头。全世界的父母都一样。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这样娇纵他。她放下杯子。“我该走了,五点以后上车就没座位了。”
“再等一会儿吧?派太太正在准备点心。”陈太太说。
“哦,不了,我真的得走了。”她犹豫地回答。
“我们让特鲁斯代尔送你回家吧。”陈先生提议道。
“不用不用,不麻烦了。”克莱尔连忙谢绝。
“你认识他吗?他是个英国人。”陈先生问。
“还没这个荣幸呢。”克莱尔客气地回答说。
“香港很小,有时让人厌倦。”陈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