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要去。”他努力保持自己的尊严。
“当然了亲爱的。”她笑了,把他往身边拉,“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她的茉莉清香让他想起蜡一般的黄色花朵,她的皮肤就是这么光滑,水都无法渗透。
“多米生下来有十一根手指,左手是六指。小时候动手术切除了,但是又长出来了!太古怪了,对吗?我跟他说,这是因为身体里有魔鬼,切掉没用,还会长出来的。”她压低声音,“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哦,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要是多米知道我告诉了你,会把我脑袋拧下来的。他觉得这是耻辱!”
香港实在是太小了。在皇家空军的舞会上,人们发现理查兹医生和一个酒店女服务员关在布草间里。在斯维尔的晚宴上,布兰卡?摩尔豪斯喝多了就开始脱衣服――你知道她的过去的,对吧?特露迪成了他武断偏执的当地导游,她认定英国人乏味,美国人认真得烦人,法国人无趣而且还自鸣得意,日本人干脆很恐怖。他大声地问她对他的看法。“哦,你有点像杂种,跟我一样,哪里人都不像。”他到香港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封写给老朋友家的介绍信,在他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的时候,恰巧碰见一个女人,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叫他和她在一起,于是他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定义。
人们总是在谈论特露迪――她也永远在反感别人,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人们在他面前提到她,或者跟他谈起她,好像故意让他开口说点什么。他从来不告诉他们有关她的事儿。她来自上海,二十刚出头的那些年,她住在国泰大剧院诺埃尔?科沃德①住过的老套房里,在屋顶的平台上举办奢华的酒会。传说她为了逃离一桩风流韵事离开了上海,对方是一个流氓头头,迷上了她。还有传闻说她在赌场花了太多时间,和歌女舞女交朋友。传闻还说她出卖一夜时间取乐,传闻她是个鸦片瘾君子、同性恋、激进分子。她断然告诉他,这些传闻没一个是真的。她说上海才是个好地方,香港不过是无聊的农村。她说流利的上海话、广东话、普通话、英语,会简单的法语对话,还会一点儿葡萄牙语。她说,在上海,一天始于下午四点的茶点时间,然后到国泰大剧院或者哪个酒会去喝酒。如果想吃当地的美食,晚上就吃毛蟹和米饭。然后继续喝酒、跳舞, 跳舞、喝酒。夜晚是漫长的。到了早餐时间,到地扪吃鸡蛋和烤番茄,然后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用肉汤面醒酒,盛装打扮再开始新的一轮。这才是生活。只要爸爸同意,她立刻就回去。她说。
比德尔在浅水湾的海滨浴场租了间木屋,请他们去海边玩一天。安吉莉娜抱怨生活的时候,他们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喝伏特加杜松子鸡尾酒。安吉莉娜?比德尔是特露迪的老朋友,一个瘦小的毫无吸引力的中国女人。她们在小学就认识了。安吉莉娜嫁了一个聪明的英国商人,她统治他的手法堪称铁腕。他们的儿子在外头上学,他们在太平山过着奢华的生活。她作为一个中国人,住在太平山,让那儿的人们感觉到轻度的不适。那儿只有一户中国人家,他们能成为例外,完全是因为异常富有。这是一种隐秘的情绪。特露迪后来给威尔解释说,在一定意义上,安吉莉娜超过了也住那儿的英国人,因此被他们怀恨在心。当然,特露迪也承认,在大部分人眼里,安吉莉娜很难谈得上可爱。特露迪脱掉衣服,晒起了日光浴。和身体的其他部分相比,她小小的乳房格外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