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吧?”威尔问。
“会过去的。”多米轻轻挥了挥手,就打发了这个问题。他的手白得像大理石。威尔非常想知道,这双手,除了在散发奶香的纸上写致谢函,或者亲自端一杯香槟,还干过什么更艰苦的事儿。他看着他们两人窃窃私语,感觉他们仿佛彼此属于对方( 如果不是因为碰巧是亲戚的话 )。他觉得,这样的相配注定要燃烧消耗,他们虚弱的力量将会熄灭对方的力量。
多米尼克突然开口了:“对我和特露迪来说,这不算什么坏消息。日本人至少比英国人离我们近。他们还算是东方人呢。”
威尔差点笑出声来,然后才反应过来,多米是认真的。
“不过据我所知,你们算不上东方人。”他温和地说。
多米尼克眯缝着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特露迪插嘴了:“你们两个都在胡扯。别谈这种残酷的国家大事。真恶心。”她把威尔耷拉到眼前的头发撩回去,“我只知道日本人让我恶心。他们太残酷了。”
“你不应该这么说。你真的,不应该。”多米尼克说。
“哦,谢谢你。”特露迪回答,“再喝一杯,闭上你的嘴。”
这是威尔第一次见到特露迪生多米的气。没过一会儿,他们打算走了。不过在走之前,特露迪已经在多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告诉他她原谅了他。
星期天,他们起床后进城吃点心。那儿的气氛有种古怪的紧张,湿货市场充斥着表情严肃的购物者,大包小包塞得满满的。他们回家听收音机,简单地吃了饭。阿妈们窜来窜去,没完没了地说话。这让威尔非常头痛。办公室来了电话,说工作暂停了,什么时候开始要另行通知。那天晚上,他和特露迪都失眠了,两个人都清楚地听到对方不安的呼吸声。
星期一是12月8日。电话粗暴地响个不停。安吉莉娜叫醒了特露迪和威尔,告诉他们,她丈夫刚刚听到日本无线电台里的动员令。对英美开战了。工程师接到命令,要求炸毁所有通向这块殖民地的桥梁。他们的睡意正浓,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空袭警报的声音。极其可怕,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瞬间就逼近了。飞机呜呜地咆哮,伴随着炸弹沉闷的爆炸声。电话又响了,所有的志愿人员下午三点集合。他们打开收音机,威尔穿衣服的时候,特露迪在床上看着他。她脸色黯淡,表情平静。
“这会儿出门,你疯了吧?”她问,“你怎么去?”
“开车。”他回答。
“你甚至不知道路况。可能正好被炸弹砸中,或……”
“特露迪,我必须要去,我不能躺在这里等。”
“胡扯。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回答。
“我们不要吵架。”他轻声说,“给安吉莉娜打电话,去她那儿待着。让她儿子陪你。我一有空,就给那儿打电话。可能你也应该屯点食物了。”
他吻了吻她冰冷的双颊,走了。
他开车路过国王剧院的时候,似乎那里还在营业,上映的是《和卡罗琳在一起的日子》。令人惊讶的是,竟然还真的有几个人排队买票。
总部嗡嗡嗡嗡乱作一团,男人们为了位置和装备你推我挤,紧张不已。他以前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外面,是怪诞的寂静,以及断断续续的炸弹响动。他坐着,等待给他分配的任务。桌子上放了一张地图,特意标注了殖民地的界线。一根虚线,从醉酒湾画到沙田海,城门上有个碉堡,这是第一道防线。城门水塘的南面,有一条修好的水泥隧道,士兵可以爬进去点炸药。“这能帮我们抵挡一阵子。”一个男人看见威尔在研究地图,说,“我敢说,想突破进来不容易。”有人把早晨莫尔特比少将的演讲摘录下来,挂在墙上。“我们所有的人,来到这里,都知道要面临考验。现在,显然,这个考验即将来临。我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以及我的每一个士兵,都能毫不退缩,坚持到底。我们是为了世界的真理、正义和自由而战斗的大英帝国。我希望,我的人能够成为大英帝国部队伟大勇气的榜样。”
突然,他们听见收音机里传来了罗斯福的声音。“该死,安静一点!”有人叫道。声音被调高了。罗斯福宣布日本偷袭珍珠港。震惊后的沉默笼罩了办公室。
罗斯福讲完了。主持人还没有说话。收音机里是嘶嘶的电流声。“这是美国总统罗斯福……”
“对我们有好处。”终于有人开口了,“现在美国必须参战了,他们愿不愿意都得打了。”
“这说明,战争越来越激烈了。”另一个人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