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道路是挖山挖出来的,他们的左边是繁盛的绿色山脉,冒着几乎像被炎热蒸发出来的腾腾雾气。右边,则是蓝天碧海的美好景致。白色的小船在水面上荡漾,如同硕大的浴缸中飘摇的种种小玩具。
“感觉真像罗马假日。”她说。
“不可思议吧?”他回答。
她的手伸进包里,取出梅洛迪?陈的丝巾,围在了自己头上。
“新的?”马丁问。
“是啊。”她轻松地回答,“我在摩罗街的一个推车摊买的。你知道那个地方吧,全是咖喱和地毯店。”
“你戴挺漂亮。”他说。车继续前进。
游泳俱乐部布置很简单。热闹的人群中,他们在吧台找到了卡姆斯托克,一起喝了一杯,然后女士们去换衣间。
米娜?卡姆斯托克五十出头,模样令人敬而生畏。两个孩子都在外头上学,她精力旺盛,过自己的日子。一个星期打两次网球, 每当妇女日①就到粉岭打高尔夫。在更衣室,她痛快地把内衣脱了,丝毫不觉得尴尬。她的身体挺结实,不过皱纹已经在胸口、胳膊、小腹挂了下来。似乎是她的皮肤太多了,身体用不着。
“ 我在永安买了一件不错的游泳衣。”克莱尔大着胆子说,“那儿东西真多。”
“穿英国货。”卡姆斯托克太太的声音严厉而急促,“这里的衣服都是按中国人的身材裁剪的。太小,不适合我们。我只在马莎公司买东西,每次去都带一大堆东西回家,上好的果酱,精美的刀具,就是这类东西吧。你发现这里的人把刀叫成什么吗?野蛮人的工具,砍刀啥的。”她把一条肌肉均匀的腿抬到长椅上,开始抹油,“涂点油,否则晒坏了。”她说着,把光滑的瓶子递给克莱尔。卡姆斯托克太太腿上晒黑的地方看上去怪怪的,短袜的上面到短裤的下面,有两条清晰的横线。胳膊上则是衬衫袖口的下面,到高尔夫手套的上面。
“谢谢。”克莱尔往脸上抹防晒霜。她不喜欢晒太阳,她觉得把自己晒黑的风尚,是把自己晒得像刀叉上的烤肉,是有毛病。
海边的木屋都贴了一层白色棉布,屋里宽敞、通透,还有用来挂衣服的挂钩和放包的小隔间。
“我们是二十三号。”布鲁斯说,“ 游泳的时候,把随身的东西放那儿就可以了。”隔间里有沙滩椅和冰盒,布鲁斯偷偷地调了杜松子酒和史威士 ,“在公路上抢购的,在酒吧里买太贵了。”他说。大家坐在一起喝他调的酒。
“太舒服了,真放松。”克莱尔说。
突然,她浑身一震,认出了穿圆点游泳衣的,正在朝大海奔跑的女孩,竟然是小锁。她沿着小锁奔跑的方向收回目光,看见她的父母和一群人在俱乐部天台上喝酒。梅洛迪戴了墨镜和宽檐草帽,简直像电影明星。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恰巧认出了几个人,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她对卡姆斯托克说。
她把马丁带到他们的桌子前。
“你好。”维克托?陈说,斜着眼睛看她,“哦,是……”顿了一下,“这是罗德里格兹夫妇。”他做了个手势,指指坐在他身边的夫妻,“迈克尔是香港最好的产科医生。我本希望由他来给小锁接生,但当时梅洛迪在加利福尼亚。这位是戴夫?布拉德利,从美国来的,所以以我的感觉来说,他和梅洛迪相处得,有点,好得过分了。”他转头冲着桌旁那群人,“这位是小锁的钢琴老师。”克莱尔点头微笑,梅洛迪突然扬起嗓子发出一声惊呼,“小锁!”小锁险些被一道巨浪卷倒。梅洛迪下了海滩,人们都看着她向孩子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