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浅酌一口,闭上眼,满口腔的浓厚甘醇从味觉侵入,抚平全身的不适感后再招来更强烈的苦涩。
"Blue Mountain。"我说。
他笑着点头。
"怎么今天是black coffee?"
他喜欢看着客人的特质和客人当日的心情去调制咖啡,所以我才想问查理怎么想调一杯黑咖啡给我?而且还是最顶极的。
"今天right girl look so……so bitter(苦的)。"
"会吗?"我笑了,用两只手抚杯,轻轻摇晃。"也许,会吧!"
不想加重咖啡里的苦味的,我淡淡地说。
少了岚的我,什么味道、什么颜色、什么音乐,好像都不重要了。查理现在才发现吗?
查理说我是一个淡淡的人,其实,我是一个没有味道的人,在没有味道中硬撑住自己,要自己是笑着的。
"喜欢吗?"查理指向咖啡。
"Very good。"我说,但是……无法回应他"喜欢"的字眼。
眼睛凝望着大理石的吧台桌面,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上一个个圈圈。
台湾农历年的到来晾干了我的笑容。想到岚曾在这样的节庆日子在离我不远处拍下一张相片,离我那么近,那么近啊!
再喝一口咖啡,唉,果然是苦的。
停下画圆圈的手指,看向查理,"明天还有营业吗?"
后天是除夕,也是中国农历年的最后一天。
"没有,陪太太回去过Chinese New Year。"从查理脸上的笑纹来判断,我想他笑得很高兴。他的太太是台湾人,他也住在台湾五年了,过农历年对他来说应该是另一个可以和圣诞节一样狂欢的节日。
"我明天没咖啡喝了,"我笑了笑,自顾自地说:"我们公司在农历年公休,今年的农历年整整有八天,大家也高兴的休八天的假。方才去老罗和G'erard那里,他们这八天也不营业哦!这是我第一次在台湾过农历新年呢!听说中国过新年时商店都不营业的,这条街上我还以为只有左边不营业,没想到连右边也跟着关店休息,好没天理啊!"
我不满的站在高脚椅的横杠上伸长手拉拉查理的胡子,他不在意的反倒安慰我,拍拍我的头。
"Right girl,你可以跟我们回去,我太太很喜欢你。She will be happy!"
"不了,我一个人自在。"回绝他的好意,咖啡也喝完了,我伸手要付账,查理一把挡下我的动作,"Treat you to a meal。"
"Thanks。"笑着,跳下高脚椅走出店门口,"Happy New Year。"
"Yep!Happy Chinese New Year。"
对了,是中国新年,要说中国新年快乐才对,对他挥挥手再推开门,我沿着右街走着。左边的人潮仍然拥塞,绕过一边到我停车的地方上车。
年节气氛也可以由街上的车数瞧出,现在触目所及的都是满满的各样式车子,我塞在车阵中许久,平时五分钟的车程这次花了35分钟,但是又有什么差别呢?不用赶工作、没有约会、没有任何等着我的人,不急,什么都不急。
扶老携幼的家庭和情侣在人行道上随意地走走看看,脸上是一张张笑颜,我也笑着,却无真意。明明所在之处的台北是如此热闹,可是我却像找不到缝隙潜入的盗匪,就是找不到可以从这城市、这新年之中盗取快乐的地方。
台北这城市难得殷勤地献给我快乐气氛,我却什么都抓不到。
唉,可恶。
打了几次瞌睡后终于在恍恍惚惚中回到公寓。
"李小姐不回家过年吗?"阿诚礼貌地招呼着。
"不了。"我笑着回应。
他在后头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地说我太忙了,没空回家,女强人啊!就是很难顾及到家庭……
他的喃喃自语不该窜入我的耳朵,所以我也当作没听见地走过大厅、中庭、儿童游乐区。
回家过年?
家在哪里?德国父亲那边?英国母亲那里?还是我比较习惯的法国?或者是台湾,这个在我心底泛出太多涟漪却终究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