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只有相撞,才知道缘分

奋斗书 作者:刘墉


To Make A Difference, To Feel Alive

刘轩

提到「一个城市六个朋友」﹐让我想到一段「奇遇」。

六年前﹐我从美国返台过暑假﹐透过朋友的介绍﹐在台北知名夜店@live兼差当DJ。某天晚上正要开始表演﹐有个老外突然出现﹐唱片袋一放﹐就用很破烂的中文说我抢了他的班。

多没礼貌的老外﹗我跟他吵了起来。经理打圆场之后﹐我们才很不甘愿地翻了一下彼此的唱片。这下子﹐却楞住了-- 因为互相的唱片袋里有许多超冷门的「私房宝典」竟然都相同﹗

对音乐人来说﹐遇见「知音」等于遇见「知己」。顿时﹐我们从竞争对象变成了朋友。之后的每个周末﹐我们都相约同台表演﹐也常出来一起搅和。

但巧合不仅如此。那个老外是混血儿﹐小时候住台湾﹐跟我一样八岁移民美国。他的老家就在我的老家附近。更扯的是﹐我们后来发现彼此在台湾都曾念过同一所小学﹐而且只差一年级﹐搞不好还在操场里一起打过球﹗

岂知两人后来各别在美国长大﹐一个在纽约、一个在旧金山﹐二十几年后竟带着同样的唱片回到台湾﹐在同一家夜店里再度相识﹗后来﹐这个朋友回到了美国。两年之后﹐他把我的联络方式给了另一个准备到台湾就业的朋友﹐而那个人﹐现在则成了我最好的麻吉。

这样的故事﹐很难让人不用「缘份」来形容﹗

但是﹐我也有比较铁齿的朋友﹐说这只是个有趣的巧合。「台湾这么小﹐就机率来说﹐6 degrees of separation在台北市可能只有3 degrees。」如果是这样﹐搞不好与我们擦身而过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拦下来多聊一会儿﹐就会发觉很多奇妙的共同点。

问题是﹐有几个人愿意跟陌生人聊天呢﹖

今天傍晚在忠孝东路上﹐我看到一个瘦高的年轻女孩子﹐穿着长大衣和OL式的三分高跟鞋﹐一手公文包﹐一手拿着麦当劳的纸袋。她走在我前面﹐突然转身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消失在暗暗的公寓楼梯间。

她是一位刚下班的妈妈来不及做饭﹐买汉堡回去给老公跟小孩吃吗﹖No﹔她太年轻﹐袋子也太小了﹐应该只有装一人份的晚餐。这附近有很多小套房﹐所以我猜她应该自己住﹐八成单身。我想象她下班后独自坐在计算机前用MSN ﹐一面吃着薯条﹐一面瞄着旁边的电视的样子…

等一下﹐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猜测多无聊啊﹗但是﹐我们不常常靠第一眼的印象 -- 从肤色、穿着、手上拿的包包、甚至走路的样子 -- 来「推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吗﹖尽管这种stereotyping不准确﹐我们也很难不这么做。人毕竟是社交动物﹐对别人都有基本的好奇心。

但是﹐就如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我们往往根本碰不到﹐或碰到了也不敢再靠近。

这种迹象﹐我称之为「城市人存在的空虚」。先进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是即频繁又疏离。不要谈擦肩而过的行人﹔我们连左邻右舍的名字都不一定叫得出来﹗说不定满街都是缘份﹐但我们却没有缘份认识。说不定就像「冲击效应」里的主角所说的﹕「也许我们要靠着相撞﹐才会有触碰的感觉﹖」

这个世界里如果没有触碰、没有互动、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我们岂不就像「灵异第六感」里面Bruce Willis演的角色一样﹐成了人群中的游魂﹐飘浮在家里和办公室之间。

如果在这个年头﹐大家已经不敢停下来认识路上的陌生人﹐是否有别的办法﹐让我们感觉到自己对社会的影响力﹐而间接证实自己的存在呢﹖

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红十字会义工的访问。他之前专门负责在美国募款﹐帮助非洲一个闹内战国家的难民。很多年之后﹐战火息了﹐他才有机会去那里考查。他站在一个山丘上﹐往下看到以前的难民如今所建立的村落﹐感慨地说﹕「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当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那句话给我的感触很深﹐因为它正提醒我﹐不必要等到人生的巧合让别人与我们相撞﹐才能找到彼此的密切关连。我们其实可以有主动的行为﹐让完全不认识﹐甚至生活在遥远之处﹐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深深感受到我们的关怀。当我们这么做的时候﹐或许正建立了很多新的connection﹐拉拢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使地球人之间的六度隔阂﹐再缩小了一点点。

这﹐对于身处「存在的空虚」的城市人来说﹐岂不就是最好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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