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怔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看看手上的湿迹,又闪着清澈的眼睛瞅着方云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只是轻微智障,只是有些事情上反应不过来,或是比普通的孩子反应慢上几拍,但还是能分清人情冷暖,尤其对别人的冷落和轻视,反应比一般事情要快。
方云慧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她却没做任何解释,他们哪里知道她心里的疼痛。林胜利是从哪里得知的?并且,他不给方云慧一点争辩和解释的机会,就把欺骗的帽子扣到她头上,与她打了这么久冷战。
方云慧很郁闷,她挽救自己的家庭这么久,已经很累,父亲的离世,使她突然间坚强起来,她不怕离婚了。一场婚姻的结局无非就是两种,有终点和没有终点的。经历了这么多,两种结局她都不介意了。以方云慧的自身条件,就是离异,她也可以再找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男人。可她一直咽不下这口恶气,离婚就离吧,为啥他非要在外面有了女人再来跟她谈离婚?她接受既有的事实,但不接受你设计好的方案。何况林胜利是为了另外的女人才跟她离婚的,这样不就是她被丈夫抛弃么?就不能反过来,是她抛弃了林胜利?从芙蓉里走出来的方云慧,从小所受的屈辱,使她要强的性格中多了一份偏执,她无法忍受处在被动地位。方云慧对林胜利的怨恨和仇恨因此到了极致,她咬着牙跟自己说,她绝不让这个男人轻易踢开这段婚姻还以自由之身,既使拖,也要把他拖死。方云慧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把败局扳回,然后狠狠地一脚踹了林胜利。
媛媛的脑子反应慢,又仍处在高涨的情绪当中,根本看不出大人们之间的气氛异样,她还在张着嘴哭,自顾自地嚎着,嚎得大家伙嗓子眼里都往外冒火。方云丽忍不住火气,拽住媛媛的胳膊,就往外屋拖,边拖边骂道:“哭,哭死你,多余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大家还得侍候你,要哭,就到姥爷灵前去哭,还算尽孝心哩。”
除了媛媛,屋里谁都听出这骂声里,其他的成份更大。方云慧满腹心事缠绕,听了姐姐指桑骂槐的话,哪里忍得住,随手抓起枕头不管不顾冲方云丽就要砸过去。一旁的方云国早盯紧了二妹的动作,像个侠士,跳起来一把抓住枕头,惊恐地把枕头抱进怀里。
侯淑兰趁机扑向方云慧,及时捂住了小三子的嘴,满眼含泪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的哀求。泪流满面的方云慧只得偃旗息鼓。
方云慧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枯瘦的手冰凉,望着母亲憔悴的容颜,她心里的怒火慢慢熄灭了。她咕咚一声咽下了这口气。
21
早些年,方云丽接替父亲进回收站工作后,没几年,竟然与经常来回收站交猪毛、骨头的陈明祖谈起恋爱。陈明祖除过名字叫得好听外,没一样能叫人心里熨贴的。他爸就是在芙蓉里街巷上杀猪卖肉的朱屠夫。那时的方云慧上大三,眼光高得已看不到芙蓉里,岂能容自己的姐姐嫁给朱屠夫这样的家庭。方云慧想起芙蓉里镇街上那满地横溢的猪血猪毛,就忍不住心生厌恶,又怎么会接受一个说不定仍是屠夫的人做自己的姐夫!而她的话在方明、侯淑兰那里是绝对的权威,本来父母也不太愿意大女儿找个和自己家庭境遇相似的人家,方云慧一投反对票,父母更觉得找着支撑了,想尽办法要拆散方云丽与陈明祖,既使在方云丽面前,动不动就说“三儿都反对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