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无论现代科技怎么发达,大自然仍有使人敬畏的地方。它不是以城市的五光十色,而是以单一的恢宏震慑人的灵魂。”
我:“你还能想到现代科技啊,我觉得这瞬间好像超越了生死。滚滚红尘,茫茫世事,都抛在脑后了。”
森:“也是。这神奇的美景仿佛不属于人间,只有天堂才有。”
终于要前往香格里拉了,这是我早已向往的地方。我和森在车子上谈论着詹姆斯?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
森:“香格里拉是世界大战硝烟弥漫年代全人类对幸福安宁生活的理想。”
我:“此后有不少西方探险家来中国西南试图寻找香格里拉,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森:“一部虚构的文学作品激发人们以实际行动去验证它的真实性,这是非常少有的。”
我:“这是因为人们多么希望书中描写的香格里拉是真实存在的啊!”
森:“世俗的香格里拉被确定在云南中甸,是作为旅游业的噱头。”
我:“但这里肯定跟希尔顿的香格里拉有相似之处。资料介绍上说,这里地势闭塞,四周被高山包围,外界只有一条道路能通达这里,古时叫茶马古道。只是,书中的那一伙西方人是被飞机劫持到香格里拉的,我们却是乘汽车沿着滇藏公路颠颠撞撞进入香格里拉的。”
森:“呵呵。”
有了先入为主的阅读记忆,我的眼睛贴着车玻璃睁得大大的,一路上总想验证书中的那个香格里拉。
透过车窗,看见外面群山环抱中一片辽阔的原野,上面有五颜六色的鲜花,星星点点的安详农舍,我的心底涌起一泓温柔的乡愁。这,不就是《消失的地平线》中那个蓝月亮山谷吗?
到达香格里拉,入住宾馆。高原反应使我云里雾里地晕眩,森劝我靠在床上休息。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整个儿沉溺到周身别样的氛围中。比如这里空气稀薄,天空晴雨不定,高原的阳光具有明晰的穿透力,人们的脸蛋都黑里透红。对于萦绕周身的这些感性因素我有着根源性的体验。
我:“原来人还可以长年活在这样的地理氛围中,不可思议。”
森:“正是这种别样的地理氛围造就了这里独特的人文景观。”
我:“在这种生态氛围中,人们是怎样看待世界?怎样看待生命的呢?”
森:“你别想得那么多,好好休息吧。”
我:“到了这里,你有没有感到自己平时靠现代教育和现代传媒的影响累积起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被颠覆?”
森:“那倒没有。我走过的地方比这远多了。”
我:“我却感到故乡在万水千山之外,我有一种没有依凭的漂泊感。”
森:“走得自我消失,走到再也没了今生的记忆。这不正是你想得到的吗?”
我:“我觉得好像真要死在这里了。”
森:“别胡说。是你高原反应得厉害。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
睡过一觉,我的精神真的恢复了许多。出了宾馆,我们往纳帕海草原去。草原上有一个季节性湖泊(也称海子),雨水充沛的季节湖泊会扩张,雨水不多的季节湖泊会缩小。我们在这个夏季来,湖泊缩小成远处的一片水光。我们骑上马,向远处的海子走去。走近一看,这季节湖像钻石一样镶嵌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看惯了都市里混浊而泥黄的江湖,看见这么清澈的湖水,反倒有点失真。
我们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群山云蒸雾缭,青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马儿在悠闲地吃草。深深地吸一口沁人心脾的空气,真觉得这里有一股仙气。遥遥地凝望远山绛紫色的霞光,真觉得这里有一种神光。这片神奇的山水,以其先验的神秘吞吐着世人对它的阐释。什么香格里拉?什么世外桃源?它既以它的奇妙接受这种美誉,又以它的荒凉分解这种美誉。我们从现代都市来到这高原旅行,背着行囊,满脸风尘,忧郁而疲惫。看够了都市楼幢,看尽了都市繁华,突然看见这杳无人迹的山川,我们都有一种郁郁苍苍的身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