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佛教是印度传过来的,传入中国之后有不同形式的改观,比如魏晋南北朝的佛像清瘦,唐朝的佛像丰腴。”
森:“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们都希望佛陀的形象更符合自己文化的审美情趣,仿佛这样可以帮助他们更便捷地通向佛国。”
我哀叹一声:“上帝,我是愿意信的;佛主,我也是愿意信的。但如果上帝穿着古罗马人的衣服,佛主长着印度人的脸孔,我就不情愿信他们。如果他们穿着孔子的衣服,长着庄子的脸孔,我对他们就信仰有加。”
森“呵呵”地笑了起来:“基督教是没有这种偶像分别的,它甚至不立偶像。上帝永远虚无缥缈,耶稣也面目不清。这样抽象的终极指向或许更有利于人们在空幻的心念中抵达天堂。”
我:“中国有灿烂的历史文化,遗憾的是它的本土宗教并不发达。道教应该算宗教,但是它被正统的儒教压下去了。”
森:“宗教真能影响一个地域的文化。像《圣经》其实就是希伯莱民族的流浪记,在流离失所的不断迁徙中经历生命的大悲大难,从而产生一种希望被救赎的宗教情感。《圣经》中的流动意识赋予西方民族不断迁徙的生态习惯。”
我:“中华民族就很不一样。他们不喜欢流动,而是像泥土一样固定在自己落草的故乡,光宗耀祖。即使有些人离土离乡,外出谋生或问鼎仕途,他们最终的心理成就依然是衣锦还乡的时刻。生离死别对他们是忌讳的事。”
森:“你看街上这些欧洲人走路的样子,几乎个个都特立独行,目不斜视,而且疾步行走的居多。”
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中国人走路的另一种样子,慢踱方步,左顾右盼,喜欢窥视。”
森:“除了对生态有影响外,宗教对艺术也有很大的影响。”
我:“对,最明显的就是建筑。你看刚才这教堂,高高地耸起,向上天指示,强调的是高度空间。中国古典建筑却不是这样,它们前院连后院,在一个平面上铺展开来,互相衔接,结构复杂,整体上是体现一种天人合一的平实情怀。”
森:“看来建筑对民族性格也有影响。西方教堂建筑以高耸为主,东方寺院建筑以平铺为主。也因此,西方人的目光崇高而神秘,东方人的目光平和而宁远。”
我:“呵呵,宗教、艺术都归于文化,文化是一体的,它有内在的统一规律。”
下午三四点钟,我们搭车到郊外找旅馆。透过车窗,看见一大片一大片规划的草地,我惊讶它们像高尔夫球场那样平整。夕阳斜照,光韵在这些草地上像音乐旋律那样参差不齐地流动着。终于,我看见一座漂亮的木板农舍,坐落在一个斜坡上。它有着“人”字形的屋顶,屋顶有烟囱。二层楼,玻璃窗,木走廊,每个窗口前都簇拥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车子在这里停下来,森对我说这就是我们今晚要投宿的旅舍。
走进旅舍,办了住宿手续,登上木楼梯,来到二楼的房间。房间里铺着一张大木床,对着屋顶的气窗,简洁而明亮。房间里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卫生间里连毛巾和牙刷都没有,真正的环保。打开窗户,外面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夕阳红彤彤的,空气特别清鲜。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我们下了楼到外面的草坡上逛逛。草地上摆着沙发和茶几,几个旅客在那里惬意地聊天。
我:“旅舍孤零零地建在草坡上,沙发、茶几搬到光天化日之下的草地上,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