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忙,帮帮忙。”
喊也没用,这时候谁也帮不了谁。有些帐篷像降落伞在天上飘荡,在帐篷的下面吊着一个不愿意松手的战士,两条腿时而着地,时而腾空,高呼雀跃。更多的帐篷已经无影无踪了,它们在风中狂奔,消失在大漠之中。在一个大帐篷四周,警卫排的十几个战士正不要命地拉着绳子在风中使劲,护着那顶大帐篷不舍得放弃。战士的表情就像便秘,脸上的怪状让人害怕。
我问一个正在加固的战士,团长呢,团长呢?他也说不出话,指指帐篷。我一头撞进在风中飘摇的帐篷。帐篷里一派忙乱,团长和政委每人怀里抱着一捆文件,正惊恐万状地观察着帐篷的表现。
我向团长作了报告,说敌情严重,必须马上增援,否则我们一排将全军覆没。团长气急败坏地将文件往地上一摔,骂: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打,打他个狗日的。团长说着和我来到帐篷外,他命令那些战士们放弃手中的帐篷,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团长命令我给一营带路先行,他带大队人马随后。就这样我们浩浩荡荡地杀奔羊粪坡而去。
由于风沙大,部队又走得急,走了一半就迷路了,在戈壁滩上绕了个大圈子也没找到战场。等找到羊粪坡,天都大亮了。
我去求援后,你爹和韩排长他们一直坚守在羊粪坡上阻击敌人,没有后退一步。天亮后,“白军”终于在晨曦下原形毕露了。
那是一群羊。
韩排长后来对我说,胡连长望着羊傻眼了,他连忙命令我们停止射击,直起身子望望发白的东方,“呸”地吐了口沙子,还骂人。
“日恁娘,打了一夜是群羊。”
胡连长骂过了,望望正发愣的大家,喊:“愣啥愣,还不快去抢救呀。”
胡连长说着带领大家连滚带爬地冲下了阵地,扑向羊群。当时,胡连长抱着血泊中的羔羊,神情极为复杂,说:“这是谁的羊,咋这么傻呢,打都打不走。这下完了,打死这么多,赔都赔不起。”
就在你爹一手提枪,一手抱羊,血染战袍,立在羊群之中做勇士状之时,大部队终于赶到了。大部队源源开来,人们望着战场,望着血染的勇士,啼笑皆非,只有按兵不动,原地待命。大家望着你爹一时反应不过来,连团长都在那里发愣。
这时,我们看到从太阳升起的地方远远地飘来了一个红点。那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一朵开放的花。近了,我们才发现那是一匹正奔驰的枣红马,扬鞭催马的是一位披着红纱巾的维吾尔族姑娘。那马跑得真快,像一团火,维吾尔族姑娘脖子上的红纱巾像火苗,红纱巾一半缠在脖子上,一半在身后飘荡,像一道火光。
大家有些迷茫地望着那骑骏马披红纱巾的维吾尔族姑娘,又怀疑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那姑娘飞马冲到羊群边,一提缰绳,枣红马前蹄腾空而起,昂首嘶鸣。姑娘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羊群,大惊失色。她滚下马来,扑进羊群,抱着一只受伤的羊羔,失声痛哭。我们望着痛哭中的维吾尔姑娘,面面相觑。
那维吾尔族姑娘哭够了,起身走到你爹面前,怒目而视。她冲你爹大声质问,你爹不懂维语,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干瞪着眼,无辜得不得了。维吾尔族姑娘见你爹不理她,扬起鞭子就给了你爹一下。你爹挨了鞭子也毫无反应,望着眼前的姑娘,木木地立着,鞭子仿佛是打在别人的身上。维吾尔族姑娘急了,一把将你爹的军帽抓了下来。这时,你爹才如梦初醒,伸手要军帽,那维吾尔姑娘又一鞭子抽在你爹手上。我看你爹打了一颤,把手缩了回去,皱起了眉头。